,虽不一定吃百家米长大,但一位真正成熟的镖师,一定走过了数百个不同的地方,大隋天下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版图宏大,风土人情,世俗道理,刻在书籍里,天都书库到处都是。
纸上得来终觉浅。
想要学到些什么,就不能高高在上,而是要把身子俯得低一些,再低一些。
宁奕从西岭最低处走出,他从未觉得自己何时高贵过,如今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从阳平西出,听说要经过不少城镇,大大小小,五天四夜,趁机请教一二,套套近乎,开开眼界。
宁奕在清白城生活的时候,最讨厌也最厌恶的人,不是那些御剑飞行的修行者,那些修行者,对他而言,是天上的“仙人”,不食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知世间冷暖温饱,自己距离太远,连门槛都摸不到,索性也不会去讨厌和嫉妒,心底倒是有三分羡慕。
他讨厌的是清白城里的权贵。
最讨厌的是清白城里的年轻权贵。
因为宁奕能够看见那些年轻人纸迷金醉的样子,大把大把银两抛出去,西岭城外尸骨未寒,城内烟火升宵,载歌载舞,这样的场景,两相对比,前者根本不忍去看,但在西岭地界,比比皆是。
烟花倒比白骨白。
所以宁奕最不希望自己成为的,就是这一类人,如今他踏上了修行路,就算没有剑行侯的受封,世俗间的钱财也已是身外之物。
宁奕并没有忘记本心,而是不断提醒自己。
当自己有力量了,不做滥好人,更不做只顾自己享乐,却将濒死者拒之门外的冷漠之人。
宁奕借着刚刚那句话,打开了话题,问了洪尘一些天都地界的近况,中州的城池治安非常稳固,一些偏僻地段没有三司庇护,但是城内子民倒是可以安然无虞生活,不用担心被拒之门外,一场大雪之后便埋骨地底。
洪尘看着宁奕,眼神有些疑惑,皱眉道:“宁公子不是本地人?”
宁奕摇头道:“西岭出身。”
西岭出身?
洪尘看着宁奕,实在没有想到,这位出手阔绰的黑衫“公子哥”,竟然出自大隋最荒凉穷困的西岭?看姓宁的小子,却不像是西岭的那些土包子,西岭那边的土财主,本着“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甘愿在西岭荒城买酒买醉买美人买春宵,也不愿意买西境长城一张通行证,有些老死在西岭,有些则是家族生根扎地,不断汲取荒瘠土壤的生命力,来“壮大”自己。
西岭的那些年轻权贵,放到天都根本都排不上号。
就算放到阳平,也都没什么可比性。
洪尘看着宁奕,道:“你出身西岭,为何要来内境,不在那边享福,跑过来走江湖?”
“世界那么大,我只是想看一看,前不久看了天都,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跨越西境长城?”宁奕笑道:“天都比宁某想象中要好很多......有山有水有镖局,百姓安居乐业,幸福安康。”
洪尘笑了笑。
他伸出一只手来,中指拇指微微摩挲。
“有山有水有镖局,不假。”洪尘淡然道:“但百姓安居乐业,那得有这个。”
银两。
钱财。
洪尘的这句话说得倒是实在。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就算你是盖世大侠,就算你有绝世才华,又有何用?
寸步难行。
一句谚语,老俗话了,银两不是万能的,没有银两是万万不能的。
话糙理不糙。
宁奕笑了笑,不置可否,“洪镖师的父亲,名叫洪志,这个名字我可听说过,赫赫有名的大隋镖行‘元老’了,一双铁掌,看试手,补天裂。仅仅是你父亲‘洪志’的名字,就可以让你这辈子生活无虞,坐拥花不完的金银财宝,为什么要出来走镖?”
洪尘淡然道:“做一件事情,需要很多理由吗?”
他看着宁奕,道:“在下没什么故事,宁先生,让你失望了,我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我父亲再有声名和钱财,那也是他的,与我无关。”
“之所以来押镖,是因为我喜欢这种生活。”
洪尘顿了顿,道:“江湖,沉浮,生,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