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东厢园外。
灵山的苦修者揖礼道:“我等负责在东厢园看守门户,若是小侯爷想见一见徐姑娘,可以等到太阳落山之时,每日徐姑娘都会在暮时回宫。”
宁奕好奇道:“她跟随崤山居士外出修行?”
灵山苦修者只是简单说了一个字:“是。”
宁奕刚要开口,苦修者就直截了当道:“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徐姑娘亦未曾有所嘱托。”
宁奕笑了笑。
“闲来无事,我等一会。”
他如今无事在身,修行剑心,走上了一条正道,万化剑心已经初辟,闷头苦修的收效十分地低下,就算一天十二个时辰坐在府邸里打坐,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寸进。
宁奕看了一眼东厢,灵山的苦修者,跟随崤山居士,这些人与麻袍道者一样,说了不准进,那么便是不准进,一群犟驴,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他们也不会开门。
宁奕站在东厢园门口,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在这偌大皇宫内逛一逛。
未多时。
远方便传来了一阵脚步激荡的声音。
老宦官的背后跟着金甲禁卫,禁卫脚步沉重,踏出灰尘。
他双手拢袖,青天白日,手里拎着一盏大红灯笼,眉须皆白,嘴唇鲜红,褂袍摇曳,虽是慈眉善目,看起来仍带着三分妖异。
“海公公。”宁奕笑着揖礼,道:“近来如何?”
“多谢小侯爷关心,咱家每日不就是这些闲散之事,好久未见宫内熟人了,如今徐姑娘每日跟随居士大人修行,偶尔见到,只是说上一二句。”海公公微笑道:“今日一见,甚是欢喜,可惜时候不许,否则真心想与小侯爷聊上几句。”
宁奕挑了挑眉。
“小侯爷,宫内有大人要见你。”
海公公低垂眉眼,双手左右拍了拍袖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轻柔笑道:“跟咱家走一趟吧。”
宁奕心底轻轻咦了一声,他面上笑意不减,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动作,道:“那就......有劳海公公带路了。”
......
......
后宫很大,杂草横生。
一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宁奕下意识让出了半个肩头的位置,让海公公先行,这位心思玲珑的老宦官,不露痕迹,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宁奕肩膀,两个人并肩而行,谁也不高谁一头。
走了一截,宁奕低下头来,目光微微一凝,瞥见一方石柱,阴影之下,倒是干净,杂草拔得干净,但是有些血迹残余。
老宦官轻轻开口:“宫内的杂草不许拔除,这是规矩。小侯爷眼尖,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其实是前段时间有个不长眼的‘贱婢’,想讨某位娘娘欢心,深更半夜来这里勤恳劳作,结果被发现了,打了个半死,更凄惨的是第二日白天,就被那位娘娘狠下心逐出宫去了。”
“逐出宫去?”宁奕看着海公公,有些困惑道:“都说一入后宫深似海,若是犯了错事,比起被律法严惩致死,逐出宫去,恢复了自由身,难道更加凄惨?”
海公公木然说道:“那位贱婢......出身东境,从东境长城外入宫,逐出宫去,自然会要送回祖籍。大隋四境之外的景象,小侯爷恐怕不太清楚。”
宁奕一阵沉默。
“只能说,宫里虽然严格,但若是不犯事,不起坏心思,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做人,陛下会按月发放‘赏银’,一家子人都可以在天都地界三百里内定居,找一处安稳的地方度日。”老宦官眯起双眼,淡淡道:“其实那个贱婢......心眼不坏,只是触了一些霉头,犯了规矩,谁也保不住她,我只记得那日领她出宫,她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泪流满面求娘娘网开一面,可惜了那副漂亮皮囊,头破血流亦是无人问津。”
宁奕默默收回目光。
“后来呢?”
“我把她领出宫去,给了她十二两银子。”海公公顿了顿,道:“这笔银子不少了,够她生活一段时间。”
这的确是一笔不少的银子,平民百姓,能衣食无忧一段时日。
但宁奕还是看着老宦官,再一次问道:“再后来呢?”
“她没有要这十二两银子。”海公公道:“她吊死了,第二日就死在了宫外。我对那位娘娘说,既然人已经死了,遣回东境的事情不若就算了,于是那位娘娘发了善心,让她一家人继续生活在天都。”
宁奕没有说话,道:“是哪位。”
海公公摇了摇头,道:“这些琐碎事情,小侯爷听听即可,细枝末节,咱家不方便透露。”
宁奕叹了口气,目光望向东边。
海公公不着痕迹低下头来,自嘲笑道:“那个贱婢倒是好笑,她不要银子,宁愿一死,也不愿回到东境长城外。小侯爷,你说说,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