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了出来。
白色骏马打着响鼻,轻轻跺足。
教宗陈懿揉搓着双手,在白木车厢里,车厢车帘被拉开,倒映出外面雪地的明亮光芒,他笑着望向一前一后上车的两人,招呼道:“宁奕先生,裴烦姑娘。”
“教宗大人,天气古怪......冷得很,您要多加些衣服。咦,周游先生去哪里了?”宁奕有些疑惑。
陈懿解释道:“周游先生看完葬礼,便离开蜀山了......徐藏前辈死了,先生便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宁奕能够明白,周游的确是这么一个性格的人物,徐藏放荡不羁,周游则是克制自己,风波落定之后,应该已经回到了紫霄宫,重新闭关。
年轻的教宗看着坐上车厢的一男一女,在两个人茫然的目光当中,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宁奕黑衫外面套着一大件黑羔裘,左右两边,云肩洁白如雪,看起来古朴又老气,像是猎户的子嗣......事实上,这件衣袍,的确是宁奕偶尔下山时候,在一家淳朴猎户那儿买到的。
大隋南北分开,蜀山地界应该算是南人,去年甚至未曾下雪,很少御寒,宁奕当初下山买了许多,考虑到可能会下大雪,便买了这些衣服,如今迎上这场大雪,气温骤降,倒是派上了一些用场。
裴烦跟宁奕差不多,两个人裹着一圈又一圈,臃肿的像是粽子,让陈懿忍俊不禁。
他们跟自己不一样,修行者哪里需要穿那么多?
修行者只需要拿星辉罩住体表薄薄的一层,大雪也好,大雨也好,都无需担忧寒冷。
麻袍道者大多披着大氅,其实他们换上轻薄披风亦可,只不过那样行走在冰天雪地当中,实在太引人注目。
陈懿笑着说道:“你们这算是什么?猎户出山?”
宁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陈懿哪里知道,这两位,在西岭的时候,没少挨饿受冻。
丫头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在大雪时候,能够风风光光穿上过冬的衣袍,有热饭吃热水喝,有个暖和的地方能够睡觉。
宁奕上车之后,笑着说道:“教宗大人,路途遥远,麻烦您了。”
陈懿摇了摇头,他认真说道:“宁奕先生,不麻烦的。”
的确不麻烦。
这节马车,白木车厢,四角悬挂着的道宗三清铃,以及里面那个少年的身份,都注定了这一行,不会遇到任何的麻烦。
从蜀山到大隋天都皇城,在麻袍道者不断刻画阵法加速的前提下,大约需要七八天,路途也不算如何遥远。
重要的是安全。
如果不是教宗愿意出手相助,宁奕说不定真的会在蜀山上再一次枯守一年。
空中响起一声清鸣。
宁奕掀开车厢,看到外面的雪气浩渺,有一只火红色的飞鸟,掠过长空。
陈懿轻声说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鸟,名字叫‘烈麝’。”
宁奕听说过这种鸟,永远翱翔在天空中的自由之鸟,这种鸟生性不羁,漂泊终老,几乎不可能被驯服。
这世上所有的规矩,都无法阻碍它飞行。
若是有猎人把它射下来,试图想要驯服它,那么它便会就此死去。
“烈麝”的一生,就只是一场旅程,从生到死,不会回头,不会低头。
宁奕想到了那个披着黑袍的男人,他默默合上了车帘。
在心底轻声默念了烈麝这两个字。
......
......
火红色的飞鸟,在大雪当中展翅。
烈麝跨越了蜀山地界,雪气蔓延的高空当中,大风冷冽,一道又一道的火红影子,飞掠在高空之上,它们眼神凛冽,绝不回头,在寒风当中享受着生命的旅途。
犹如一柄刀子,切开雪白,在空中划出颀长的猩红痕迹。
大隋天下,大雪磅礴。
一只炽烈的火红影子,飞过了大隋天下的大半疆土,它低下头颅,眼神当中带着一丝疑惑,开始减缓速度,嗅了嗅气息......风雪当中,比起刺骨的寒意,貌似还有一样极具有吸引力的东西。
于是它开始下坠。
穿过了雪层,来到了人间,火红的热气,喧闹的人声,高屋建瓴,红木白墙,龙鳞一般的屋脊瓦片,在雪气的穿梭下噼啪作响。
逆着一部分人的诧异目光,它笔直穿过了人世间的喧嚣。
所有的声音重新安静下来。
它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追寻的东西......它甚至想要停下来前行的本能,将这里作为一生的终点。
就在其惘然和纠结的那一刻——
有一只细白柔嫩的手,抓住了自己。
“小姐......这是今天的第七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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