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按时日发作的“病症”,会带动脑海当中的剧痛,如刀子一般搅动,使她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安稳的觉。
撑开的竹窗,吹来清凉的风。
女孩脑海当中并没有留下丝毫的痛苦残余,以往病发之后,即便服下了“药”,也只是能够压制住痛苦的蔓延,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是一种煎熬。
有人轻轻敲门。
女孩裹着白色棉布,动作轻盈跳下了床,她一路小跑,心底甚至带着一丝期待......一想到昨天敲门的那个少年,便可以给自己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是骨笛的缘故,还是宁奕本人?徐清焰说不清楚,但她在走近那扇竹门的时候,确确实实生出了一种罕见的期盼,生命已经黑暗至此,如果能有一束光照来......那么她或许可以重新活过来。
推开门的那一刻,女孩有些失望。
蒙着黑布的瞎子,挡住了所有的光,将紫色的布囊递到女孩的手中,伸出一只手温柔了揉了揉女孩脑袋,道:“这是最后一次药,你十六岁了,这个月,他们会带你到皇城治病。”
徐清焰知道瞎子叔叔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黑暗当中有人点起光火,想要带着自己走一截路,蜀山的那些修行者......徐清焰觉得他们都是好人,每个月会下山给自己送一趟药,哪怕这些药无法根治疾病,但终究可以治疗自己。
但有些人则不一样。
他们本身就住在黑暗之中,对于他们而言,自己只是一件物品而已,没有施舍光明的必要。
徐清焰接过瞎子的药,她乖巧至极的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目送着那个给自己送了三年药的蜀山长辈,就这么离开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去了皇城,就能治好自己的病吗......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他们等待自己十六岁的那一天,等待了多久呢?
徐清焰坐回床上,她怔怔看着屋子里整齐的物事,其实她一个人住的时候,并不会如此精心的把屋内物品摆放到如此整齐的地步,横是横,竖是竖,规规矩矩,干干净净,这么摆放的原因......莫非是想让别人看起来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比热爱生命的人?
还有谁会来呢?
女孩自嘲的笑了笑,这座寺庙偏远又孤僻,蜀山的子弟立了警示的碑石,几乎无人前来,这些年......除了瞎子,就只有那位少年。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怔怔出神的面容,好看而又动人,明媚与英气并发,只可惜眉心的一点点纠结,带着病弱与痛苦,纠缠着自己快要十六年。
她知道这病生来便有,此生会追随自己,至死方休。
徐清焰拎着紫囊,摇摇晃晃,大字型躺在床上。
她睁开双眼,觉得人间无趣至极,闭上双眼,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如何能大梦一觉?
掀开紫囊,里面滚出了几颗锦绣模样的丸药,她笑了笑,捻起一颗放在鼻前嗅了嗅,却发觉之前甘之若饴的药,在此刻闻来,竟只觉得索然无味。
人都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尝过好的,便再不肯轻易尝差的。
有些药苦,又治不了病,若是在病入膏肓的时候,尝到了甘甜的药,能医好自己的药,便会换了念头,心想自己愿是死了,也不愿再去吃苦药。
于是女孩重新坐起身子,两旁的烛火被她点燃,徐徐清风吹过,清浊难辨的火焰跳动。
徐清焰低垂眉眼,抬袖摆了个端坐的架子,竹窗里透过间隙的光明,在曲折来回当中,照在那张黑暗的女子脸庞上,并不足以照出全部的容貌,但单单是一双眉眼,便揉尽了所有光芒。
一身素白衣衫。
水袖轻轻摇晃。
“良夜迢迢......良夜迢迢......”
“身轻不惮......路途遥......”
女孩唱起了断断续续的戏腔,小时候家里很穷,哥哥会带着自己听戏,看着透过缝隙与洞口,照在墙上的光和影,人群就在墙的那一边,那个世界的喧嚣和热闹,从来都与自己无关。
她轻轻吐着字,看着那枚镜子里,柔弱而又苍白的面容,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一张少年的脸孔。
“宁......奕......”
远方似乎有着轻微的震动,有马蹄声音传来。
徐清焰声音戛然而止,她面色变得苍白起来,窗户缝隙看去,晦暗不清。
是哥哥来了吗......要把自己接到皇城了吗?
徐清焰手指掐入掌心,然后怔怔看着那边,从车厢那下来了三个人。
看不清下车的那三人面容。
但那道声音却再熟悉不过。
“徐姑娘。”
少年的声音,让黑暗当中即将熄灭的火光摇曳一二。
整间屋室,重新亮了起来。
(说一下更新,更新是每天两章,早上10点左右,晚上9点左右,特殊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