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初亮,长安的天空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潮湿了地面,也潮湿了许多人的心。 渭水合盟的时间定在了午后,这一日李恪难得地偷了个懒,未去弘文馆听课,而是蜗在宜秋殿中陪李愔玩耍。 小儿无知,年仅四岁的李愔哪知什么是质子,更不知他最亲近的兄长即将北上,一去便是数载,李愔仍旧无忧无虑地在趴在锦塌上玩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愔弟,阿兄再过会儿便该远行了,以后阿兄不在,你需得听阿娘的话,不可惹阿娘动怒,知道吗?” “恩,知道了。” “阿兄不在时你也不可整日玩耍,偶尔也需去弘文馆听大学士授课,若有不明之处,可往岑师请教,记得了吗?” “恩,记得了。” 李恪一边陪着李愔玩耍,一边得了空,便交代了李愔几句,也不管他记不记得住。 李愔自记事起,便一直跟着李恪的屁股后面长大,对李恪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在李愔面前,李恪的话比起杨妃甚至是李世民还要来的管用。 李愔听了李恪交代的话,拨浪鼓般地点着小脑袋,全部应了下来。 “阿兄,那你出远门的话,今日晚间还能赶得回来吗?”李愔点着头,嘴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李恪听了李愔的话,心中突来地一阵苦涩。 李愔年幼,自打出生以来,从未离开过长安城,在他眼中,长安城南的明德门已经算是极远的了。 李恪担心如实告知李愔,李愔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哭闹,于是李恪摸了摸李愔的脑袋,轻声道:“待阿兄将事情处理完,阿兄便立刻回来,可好?” 李愔不知李恪言下之意,只当李恪是应了下来,乖巧地点头应了下来。 “蹬、蹬、蹬...”李恪正在与李愔说着话,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李恪的贴身侍女丹儿应声走了进来。 “启禀殿下,门外军士传信,说宫外有一人自称是岑大人所荐,持岑大人名帖求见。”丹儿禀告道。 李恪听了丹儿的话,想了起来,昨日岑文本曾言将举荐一故友随他一同北上,以为助力,想必此人便是他了。 李恪正欲命丹儿传令将来人带进来,但李恪想了想,又问道:“来人可曾通名?” 丹儿回道:“来人自称王玄策,乃一白身。” 王玄策! 听到了这个名字,李恪的心头突然一颤。 大唐初年,名臣将相无数,李靖、李绩、秦叔宝、尉迟恭、房玄龄等俱是名传千古的人物,说来王玄策确实算不上的大人物,名气更是比不上那些从龙功臣,但有他有一件事李恪却是如雷贯耳。 一人灭一国! 史载,贞观年间,王玄策曾奉李世民之命出使四天竺国,自东天竺往中天竺而去。 不过恰逢中天竺国内叛乱,中天竺王尸罗逸多暴毙,叛臣那伏帝阿罗那顺篡位做乱。 阿罗那顺遣兵攻打王玄策使团,王玄策不慎被叛军所擒,不过好在叛军忙于劫掠东天竺国献于大唐的珍宝,叫王玄策抓住机会逃了出去。 逃出生天的王玄策并未因横遭劫难而落魄回国,反倒雷霆大怒,竟前往吐蕃及泥婆罗借兵,凭着一身纵横之术和大唐的金字招牌,王玄策借得吐蕃兵一千余,泥婆罗骑兵七千,借此反攻中天竺叛军。 王玄策挂帅征伐中天竺国都,数战击杀中天竺两万人,俘虏数万,降城邑五百八十座,生擒阿罗那顺,一举震慑天竺诸国。 一人灭一国,如此战果古来罕有,纵在将星璀璨的大唐亦是如此,只不过王玄策本人官位不高,天竺也非大唐劲敌,故而唐书未曾给王玄策单独立传,声名不显罢了。 李恪当即对丹儿问道:“王玄策现在何处?” 丹儿回道:“此人乃白身,入不得东宫,现在凤丽门外等候,可需奴婢前往引他进来。” 李恪吩咐道:“不,你先命人将愔弟送去阿娘处,然后随本王走一趟,本王要亲自前往凤丽门。” 此去突厥,前途未卜,身边若是能有王玄策这样的能人相助,自然是件好事,李恪岂能怠慢。 “诺。”丹儿轻声应了下来。 凤丽门位处东宫东侧,紧邻城东的光宅坊,以李恪的脚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当李恪加快脚步,来到凤丽门外时,一眼便看到了孤身立于雨下等候的王玄策。 时值仲秋,长安的气候已颇有些凉意,稀疏的雨水滴落在脸颊上,刺骨地冷。 而岑文本手中并无纸伞,只穿着一身冬衣,站在甬道之外等候。 “草民王玄策,拜见蜀王殿下。”王玄策站在雨丝之中,看着一个满身贵气,容貌清秀,身披貂皮大氅的锦衣少年在侍女的陪侍下迎面走来,便猜到了李恪的身份,俯身拜道。 王玄策有岑文本的帖子,要见到李恪自然不难,但他没想到李恪竟会亲自出迎,此时的王玄策年不过二十上下,面色和言语虽极力地平静,但依旧叫李恪察觉出了一丝难掩的激动。 王玄策虽姓王,但却与并州巨阀太原王氏没有半点关系,王玄策出自洛阳寒门,乃寻常人家子弟,从他的一身粗布冬袄也能看出端倪。 王玄策少年时曾游学南阳,为岑文本旧交,颇有才学,学成后入长安求官,然仕途不顺,至今仍未谋得一官半职,在京中蹉跎潦倒数载。 王玄策少年求学,寒窗苦读十年,自觉文才武略不弱于人,又岂会甘愿蹉跎一身,此前一直苦无良机,如今一旦抓住机会自然便会挺身而上。 此番随李恪北上本是苦差,但在眼下苦无机遇的王玄策眼中却是难得的机遇,故而昨日得了岑文本的引荐,便满口应了下来,一早便在此等候。 李恪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