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是你不近人情还是我不近人情?村里人百般拉扯你到如此之大,便是要你为了一个男人送了性命的?夫君,夫君有什么了不起?爱情?爱情又算什么东西?你那夫君,若是不值得你如此,你便是枉送了性命也是徒劳,若是你们倾心相爱,他若知情,又怎么舍得你受这般罪过?你不为长辈保全自己,让他们几天忧心如焚,是你之过;你不为你口中的夫君保全自己,无论他是死是活,你的选择都不明智,又是你过;最重要的是,你不为自己保全自己,那你今天就不该来谢我这救命之恩,不自知,仍是你过。我不要你这救命之恩的大帽子,你自己想清楚了才算对得起自己。” 白昭说完这一大段话,依旧平静淡漠。 芸娘如遭雷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说:“谢白先生赐教,芸娘会认真想想的。” 说罢也不晓得白昭什么反应,就有些糊里糊涂地走了回去。 她在家里,活活躺了半个月。 村里的长辈都快急死了,芸娘是他们拉扯着长大的,这丫头心眼死,容易想不开,他们也是知道的。想来想去,他们去找了村子里新来的教书先生,毕竟读书人,知道的事情多。可是新来的教书先生只是告诉他们,谁劝都没用,这一关,得芸娘自己跨,她自己想得清楚了,便没有什么问题了。他们也只好似懂非懂地回去,继续担心着芸娘。 谁料得半个月之后,芸娘自己踏出了家门,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跟村子里的人笑着打了招呼。 “芸丫头,你,还好吧?”王大娘一脸担心地望着她。 “嗯,大娘,让您费心了,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闺女,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啊?”王大娘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老天爷真不公平,芸丫头这么好的一个闺女,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您快别哭了,我不还好好的嘛,啊?您高兴点。” 她在家里认真想了半个月,相公失踪这么久,想必是凶多吉少。她不能垮,不能整天愁眉苦脸的,尽管那个白先生说话有些凉薄,但,道理还是有的。她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太自私了。 于是,她又一次踏进白昭的院门道谢。、 这次白昭显得还是很平静,只是在芸娘道完谢起身要走的时候,白昭淡淡地说,“我私塾里缺一名厨娘,听闻你厨艺不错,可愿意过来帮厨?” 芸娘正在犹豫,白昭又说,“薪酬丰厚。” …… 她犹豫不是因为这个啊! “好。” 虽然这么快地答应有些不谨慎,但她觉得,也许是时候,走出那些痛苦和消沉了。 这样的想法,在看到村里人的笑颜之后,更加坚定。 在私塾里帮厨,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小孩子,听到稚嫩而整齐的诵读声,她有的时候会忘了一些东西,忘记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忘记自己幼年百家讨饭,忘记同龄的孩子笑她野种笑她没人要,忘记自己一个人躲在墙角委屈地哭,忘记自己最后跟嘲笑自己的孩子拼了命打架从此他们再也不敢笑她。 可有些东西,很难忘记。就好像她第一次遇见自己的相公,是在河旁边,他一身血满身伤,动弹不得,可还是警惕地望着她,那种警惕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是,下一秒就会昏过去,可这一秒还是凶狠地对待所有可能来犯的人,她一时同情心起,就救了他回来,剩下的故事再俗套不过,两人就此相识,她生了喜欢的心思,可她能感觉到,他没那么喜欢她,于是就藏起了自己的心意,他告诉她,他的名字是沈翊,于是她就在纸上一遍遍写他的名字,沈翊,沈翊,白纸黑字,却是她懵懂的情愫,是一份甜蜜的欢喜。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其中的一张纸。她吓得脸都白了,怕他觉得她不自量力,可是她听见沈翊说,“芸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她欢欢喜喜地为自己准备嫁衣,沈翊失了忆,父母亲族籍贯过往记不大清楚了,于是两个人在村长的主持下,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她老觉得不真实,像梦,因为在相处的过程中,她能感觉得到,沈翊没有那么喜欢她,至少没有喜欢到开口求娶的地步,可是那一句,“芸娘,你愿意嫁给我吗?”清晰确凿,一字字刻在她的心里。 如今看来,果然是梦一场,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沈翊就在一天早上突然失踪了,就像有关爱情的黄粱大梦,来时呼啸生风不容抗拒,走时毫无声息满目疮痍。 想到这里,她几乎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不知何时,白昭竟站在了她的身后。 相处这段日子,她也算稍微了解了一些白昭的为人,他性子有点淡,平素也不怎么爱说话,那天院子里对她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也算是难得。 可这人的心是好的,他对孩子很认真,也很耐心,所以私塾里的孩子都很敬爱他。就连最顽皮的几个小孩子,也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没什么,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罢了。” “近来如何?”白昭突然问她。 “甚好。” 是真的甚好。 芸娘笑得很淡,可是很真心。 “你笑起来……很好看。日后可以多笑笑。” “嗯?”芸娘还有些疑惑,难得见他主动夸人,可他说完这句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诶诶诶,你们看,夫子的脸红了。”旁边几个顽皮的孩子直接起了哄。 “起什么哄?今天夫子让你们背的书背了没有?小心我不给你们吃肉!”芸娘威胁起孩子来,倒也有模有样。 听到芸娘气势汹汹的威胁,白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