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岳钟麟醒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床边椅子上坐着的夏立伟,夏立伟见他终于醒来,笑吟吟的问:“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夏副军……让您挂心了……”岳钟麟的声音黯哑,还是很虚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小伙子也是太拼了,中了两块弹片还硬挺着,英勇是好事,可是命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得珍惜啊……”此时的夏立伟满面慈祥,细长的眉眼温暖的舒展着,让人怎么也联想不到他在战场上的杀伐果断。 “是,属下记住了。”岳钟麟看着那眉眼,无端的想起了父亲,心里酸酸的。 夏立伟笑着点头,略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钟麟啊,有件事现在说可能不太合适,你还有伤在身,但这受伤也正是个机会,趁着休养,很多事,比较好办。” 岳钟麟听得一头雾水:“夏副军,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你……想不想来我的第七军试试?” 夏立伟不着痕迹的看着岳钟麟,那目光虽温和,却能穿透人心。 岳钟麟闻言有瞬间的呆愣——第七军,以新桂系军队为主,被称为“钢军”,素来以勇猛善战著称。 当时的北伐军共有八个军,岳钟麟所在的第一军,是以黄埔的毕业生和教官为主,就是所谓的党军。 在北伐战争的前期,第一军中参与战争的都是黄埔前五期的毕业生,由于当时军事人才的缺乏,黄埔学制较短,只有六个月,说白了有点速成班的意思,半年的时间想要培养出多优秀的军事人才有点天方夜谭,所以,第一军的战斗力可想而知。单从这次栖霞山之战便可见一斑。 并且,在这黄埔嫡系中,想要站稳脚跟,靠的可不单单是战斗力,正如前面所说,黄埔其实就是个小官场。 除了这“天字头”的第一军,其他第二、六、八军,都是湘军。第四、五军是粤军的底子,第三军是早期追随孙先生的粤滇部队。 这八个军里面,以被称为钢军的第七军和被称为铁军的第四军战斗力最强。之前在江南战场上的主要大仗和恶战都是这两个军啃下来。 去第七军,对岳钟麟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官场,不是他的天下,战场,才是他的天下。 夏立伟也正是看好了这一点,才向岳钟麟抛出了橄榄枝,当时的岳钟麟并不知道,这个橄榄枝有多么金贵——夏立伟,从来不是轻易开口的人。 夏立伟见岳钟麟愣着不说话,便又笑着开口道:“这件事也不急,你考虑一下,想好了来找我就行……那你就先好好养着,我先回去了。”说着,夏立伟准备起身。 “夏副军,”岳钟麟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眼神聚焦,明亮:“我……很感谢您的抬爱,但是,我还是想留在第一军。” 能这么直接撅副军长面子的人,估计也只有岳钟麟这个奇葩了吧! 夏立伟从椅子上起了一半的身体定住了,脸上的错愕一闪即逝,便又现出了温和的笑:“能说说原因吗?” 他能看出岳钟麟想留下绝对不是因为想升官,尽管那是多数人争先恐后进入第一军的原因。 岳钟麟面色有些惭愧:“夏副军,我知道这样做对您是很无礼的,还请您原谅……郭团长一直待我如兄如父,作为学生,属下实在不敢忘恩。” 这个答案跟夏立伟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不再说什么,笑着点头便准备离去。 刚走至门口,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女子的声音明亮的传来:“钟麟!” 岳钟麟都不用抬头,一听那声音脑袋就“嗡”的一声,恨不得自己直接死过去算了。 令杰一只脚虚点着地,一手提着食盒,带着伤来给岳钟麟送饭。她看见门口的夏立伟,即便看不懂领章,单从气质上也能看出这老头职位颇高,必是钟麟的上司,便甜甜的上前问了好。令杰为人处事还算有眼色的,只要她肯用心。 “你是来探望钟麟的吧?”夏立伟看着面前俏丽的年轻女子,很轻易就能想到两人的关系,只是,他俩的关系其实还真不是夏立伟想的那么简单。 “是的长官,我是岳钟麟的未婚妻。” 张令杰声音甜脆,满脸幸福羞涩,岳钟麟闻言却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但是顾忌着夏副军,他只能咬着牙,憋出内伤。 “哎呀!真是郎才女貌!……那你们好好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面对夏立伟的眼光,岳钟麟只能强忍着一肚子火,笑的比哭还难看。 待到夏立伟出了门,令杰脚步吃力的把食盒放在岳钟麟的床头,满脸忧心:“钟麟,你伤哪了?要不要紧?” 岳钟麟本是憋屈的很,但是看见令杰艰难走路的样子,心里泛起不忍,只好平复了语气:“我没事……你的脚还没好,以后就不要来了。” 这话语里虽然只有少许的关心,但令杰还是很开心:“我的脚是小事……你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令杰从那食盒里拿出一碗粥,仔细的盛了一勺,送到岳钟麟的嘴边。 岳钟麟看着送到嘴边的粥,神色复杂,他略偏过头,语气低沉:“令杰,咱们俩是不可能的,这样没有意义。” 令杰的手颤抖着缩了回来,眼光死死盯着岳钟麟:“为什么?” 岳钟麟少有的平静,他微抬起头,望向窗外,声音坚定淡远:“曾经沧海,再难为水。” 令杰今天也反常的平静,也许这两个人都已吵得疲惫不堪。她愣愣的看着岳钟麟漂亮的侧颜,半晌,竟轻笑了出来:“岳钟麟,不管曾经谁是你的沧海,你,永远都是我的沧海,而且,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是你改变不了的。” 岳钟麟最不爱听,最不爱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