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1926年3月18日。 最近北京城一直不安稳,冯天虎照例一大早就出了门,出门前,又特意嘱咐了刘凤欣在家锁好门注意安全。 他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卫队旅李参谋的紧急电话,电话内容好似晴天霹雳——今天上午,北京市学生和市民会在天安门广场举行万人集会,联合抗议八国最后通牒! 放下电话,他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颤抖着手给自己点了支烟。 万人集会——那几乎够得上一个不算正规的军级编制了!! 这一万人如果真的是荷枪实弹的敌人倒还有迹可循,关键这些是手无寸铁的学生和百姓,还是情绪极端激愤的学生和百姓。 前几日的情形已经让他见识了什么是一群人的愤怒,而这一次,是一万人的愤怒。 该怎么办? 他深吸几口烟,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神,事情不管多难总要尽力去办,目前的第一要务是不能发生任何流血冲突事件,这一万人一旦混乱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冯天虎狠狠地灭了烟,火速出门召集全营集合,带队向执政府方向,与李参谋的卫队旅汇合。 8点刚过,冯天虎到达了执政府。执政府内的卫队旅是负责执政府等办公机构和人员安全的部队,现在旅长和总参谋都不在北京,由李参谋带队。 李参谋比冯天虎年纪稍长两岁,也很年轻,看起来性子稍显急躁,冯天虎心里明白,此事不能过多的依靠他了。 两人商议了一下,便开始布置兵力。重点的区域一共有三个,天安门广场,执政府和段芝泉家。 天安门广场比较开阔,且只是集会,喊喊口号打打横幅,只要不影响其他市民的正常生活和交通就可以。 执政府比较棘手,根据之前的经验,请愿的市民肯定会要求见执政当局,所以必然会围在执政府门前,前几日还有特别激愤的学生试图翻墙进入,肢体冲突几乎不可避免,这里是重中之重。 请愿市民如果在执政府见不到段执政,那很有可能去他家里要求见面,所以,段执政家里也要安排兵力,以保证人员安全。 根据商议的结果,天安门广场和段执政家里都分派卫队旅的士兵前去把守,另选其他两人带队。执政府尤其重要,由李参谋和冯天虎共同带队,协同负责。 兵力部署完毕,冯天虎集合了所有士兵,传达了两条死命令: 第一,与学生接触时,忍无可忍也要忍,打不准还手,骂不准还口,以免发生任何不幸事件。 第二,所有执勤部队的前两排士兵不许扎腰带,以免接触时发生无意刮伤,中间两排可扎腰带,但不准拿武器,最后两排才可带武器。 待一切警备事宜布置完成,各队人马便按照预定计划出发了。冯天虎看着离去的队伍,心底依然一片抹不去的担忧。 “冯团长,咱们也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就是一群学生,闹不出大天的……”李参谋看着冯天虎一脸寒意,走过来递了支烟。 冯天虎收了心绪,笑着接了:“但愿如此吧!” 上午十点,天安门前,“反对八国最后通牒国民大会”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数千学生和市民齐聚天安门广场,搭建主席台,发表宣言,一致反对八国通牒,要求把八国公使赶出中国,并撕毁《辛丑和约》。 整个天安门一片沸腾,人山人海,喊声震天,周围的街道也都挤满了人,有的是来看热闹,竟也被这激昂的氛围感染,跟着呐喊起来,整个世界瞬间一片混乱。 刘凤欣的宅子在天安门后身,距离不算远,她在家中也隐约听得见外面的混乱,联想起昨天冯天虎负伤回来,她就一直坐卧不宁,不得心安。 令和的乳母魏妈妈白天的时候会过来帮忙照看广和,她见刘凤欣一脸担忧,安慰道:“凤欣,你别担心了,你男人常在外边当差,不会有事的。” “今天好像出了什么大事,魏妈妈你听听……这闹得比前几天是不是凶多了?”刘凤欣忧心忡忡,心好像在油锅里煎着。 “是啊……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昨天令和小姐回来说,学校里也是乱的很,学生都准备什么棍子防身,有的还在棍子上钉上寸长铁钉子,怕被当兵的打……”魏妈妈一边哄着广和,一边絮絮的说着,却没发现刘凤欣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魏妈妈,麻烦您帮我看着家,我得出去看看!”刘凤欣慌忙拿起大衣就往外走。 “凤欣!外边这么乱,你别去……”魏妈妈抱起广和起身去追刘凤欣,到了门外却见刘凤欣已经急匆匆的跑远了。 当刘凤欣脚步慌乱的来到天安门附近,霎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目及之处全是激愤的人群,呐喊声震得她大脑发麻,连方向也辨不清楚,她极力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穿军装的身影——只要能看到他一眼,确认他没事就好…… 此时已是午后,刘凤欣在拥挤混乱的人群里寻了很久,也没看见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却见大队的人流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她整个人已经完全懵了,脑子里只余一个念想——他在哪呢? 执政府门前,冯天虎看着面前越来越多的请愿学生,面色越来越沉,他只能死按住守在门口的士兵,只以身体抵住前冲的学生,千万不能动他们分毫。 “大家不要这么激动!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情执政府正在研究对策……啊!!”李参谋正对着人群高声安抚,却突然被混乱中挥过来的一棍打的鲜血直流。 他眼冒金星,血往上涌,气急败坏的怒喝一声:“开枪!!” “不能开枪!!!”冯天虎一步上前挡住卫队旅已经举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