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开始蒙蒙亮了,洁净的蓝天上一抹罗纱般的玫瑰色慢慢的伸展开去,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这鲜艳之下竟有一丝哀艳
清凉的晨风还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青蓝色的曙光静悄悄地漫过北郊每一条拥挤的街口,好像寻找着昨天遗忘在这里的什么
张天穹的死就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波浪,虽然对于老百姓来说,生活并没有任何变化,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就连街上带着大盖帽巡防的警察都多了起来,尤其是北郊别墅附近方圆十里之内
无数的豪车,如同一条钢铁的洪流,清一色的乌黑透亮,便是一辆价值几十万的豪车在这里,也难以分辨,将整个通往北郊的要道围的水泄不通,整齐的开着双闪,人们只能下车步行,从车上下来的人群打着黑伞,肃穆的黑色制服给整个北郊都增添了一抹沉重的压抑感,却无一人出声喊叫,一切浑然天成,是那般自然
不管是茶城的政界,商业,还是军官大佬,都通通换上了朴素的黑色正装,胸前佩戴着白花,随从下人们打着黑伞恭敬的跟在身后,一波又一波的踏入北郊别墅的草坪,还是那个草坪,不过今日没有了往日那般热闹的气氛,有的只是一曲低沉的哀乐
前来吊唁的人竟有三千人之多,我穿着一身黑色制服,腰间系着白色孝带,秦雪等人也大多如我一般装扮,合耀社的成员大臂上都佩戴着一块白布,站立在草坪的每一个角落,紧紧的盯着草坪中央的灵堂,他们知道,在那灵堂之中,是他们的社长,他们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只剩下低头叹息,有些年纪稍大的还偷偷的抹着眼泪
在这拥挤的草坪上,时不时传出的抽泣之声就像点燃的一挂鞭炮,传染开去,开始还是几个别人的哭泣,逐渐越来越多,一声声哽咽的哭泣声,汇聚成一道音浪,此起彼伏,让人内心悲号
黑白相框里张天穹的照片赫然立在那里,燃烧的蜡烛在晨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但就是不肯熄灭,娇艳欲滴的黄白花朵簇拥在相框的周围,那照片里的老人意气风发,眉宇轩昂,没有一点被病魔缠身的样子,我印象中的张老爷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一想到此,就更加悲痛,秦雪已经哭晕了好几次,但是作为主家人,还要把仪式维持下去,只能强撑着内心的哀嚎
三夫人哭得最是悲痛,若不是我知道她是偷偷在后面滴了一瓶眼药水,我都会被她和张老爷子之间的深厚情谊所感动,相比之下,二夫人倒显得有些坚强,没有哭,只是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深情脉脉的看着张老爷子的遗像,我觉得这不是一种能装出来的,而是情感最真实的表露,不管如何,自从二夫人回国之后,虽然一直大大咧咧,但我却知道她对谁都是一副温顺亲和的样子,唯独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偷偷的哭
张栾作为张老爷子的长子,双膝跪在灵堂,不管谁上来吊唁,都要给宾客回礼,而我就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不争不抢,张仁不通世事,对东方的葬礼文化似乎十分好奇,时不时的问二夫人几句,二夫人狠狠的瞪他一眼,他便不敢再说话了
有人说,人的一生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从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下葬的时候,人们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在社会上他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死者不是突然离开的,在葬礼上痛哭只是一个开始,人们在以后生活的某个场景里会再次想起他,然后这种想起会越来越少,甚至最终不见,那才是第三次,当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是真正的死了
所以我知道,那个和蔼的老人永远不会死,因为没有人会忘记他……
不过葬礼并不顺利,因为葬礼上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宾客,就连张栾看见宾客都是脸色一变
那宾客穿着黑色正装,胸佩白花,满头已近花白,看起来得有六十来岁,手里拄着一条楠木拐,上前吊唁之时,先是瞪了张栾一眼,然后便是甩开身后的下人捧腹大笑起来
“老东西,你可终于死了!”
本来葬礼就极为庄重,没人说话,十分安静,老者声音极大,整个草坪上都能听得见,如同一道惊天炸雷,所有合耀社的成员全部面色不善的看着灵堂之中的老者,跃跃欲试
葬礼之上欢笑本就是大忌,而且还是张天穹的葬礼上,有些不认识的小辈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遗像面前的老者相互交头接耳,打听着这个人是谁
林子雄今日可是辛苦万分,上面给下令一定要把张家的北郊别墅附近的治安管理好,万不能出了乱子,就算林子雄跟张家一直不对付,但也知道今日是个什么大日子,在这种时候闹事,那轻则只是被丢到沧澜江里喂鱼,重一点,恐怕全家都要遭到合耀社的报复,那些社会的败类,虽然林子雄一直看不起,但一想到若是他们不惜代价的报复也是脑袋发胀
正在指挥着手下检查过往车辆的林子雄接到了属下的报告,脸色巨变,甚至顾不得上面的工作,火急火燎的冲向北郊别墅,因为他听说北郊别墅有人闹事,而且闹事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家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