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永昼忽然问道:“曦微,倘若穆家当真与魔族有干系,你待如何?”
落永昼思来想去一番,觉得这并非是没有可能之事。
魔族由煞气化形而生,出生那一刻,即由体内煞气划分出三六九等和未来成就,是唯血统论的产物。越是高等的魔族,体内煞气越是纯粹。
因此,妖魔本源,和月部首领的转世魔胎,通常会落在高等魔族的身上。
并非是没有落于人族体内的先例,只是那人族若非是体质特异,若非是祖上曾与魔族有过渊源,血脉返祖。
穆家在短短百年之内,先出一个被妖魔本源认定的穆曦微,再出一个魔胎转世之人,这频率高得未免太不正常。
落永昼只找得到穆家曾与魔族有过联系一种解释。
穆曦微思索一瞬,不多做犹豫,“穆家不过是寻常的武林世家,与修仙界无亲无故,按理来说,魔族应当看不上才是。”
“但假若真有人内通魔族,人族旁人内通魔族的人如何处置,那人便如何处置。连累穆家事小,危害人族事大,我必亲自动手,绝不姑息。”
这一番话说得小家大义面面俱到,字字发自真心,任是再挑剔的人,也无法挑出少年话中错漏。
他被三方人马无缘无故追杀,被应明镜祸及家人,仍是克己律身,热爱着人族所居的这片土地,从没有无故的迁怒。
落永昼无端想起了回忆长河里的穆曦微。
百年前那个能在酒馆中被剑圣拿剑抵住脖子也不生气,反而在妖虎面前将其护于身后的少年人。
持身正直,赤诚而磊落,在一众种马黑化逆袭打脸的男主中格格不入得好似一朵白莲花。
这样的人,百年前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成为大妖魔主,与他最痛恨的魔族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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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城外。
有三队衣着各异,外形出众的男女驻足立于通州城门,似是在眺望着什么。
即使他们时不时偏头互相交谈,声音也绝不算小。来来往往的行人,城门口森严驻立的守卫,没一个人注意到他们存在,只以为空无人烟。
白云间掌门陆归景叹道:“月部首领的转世魔胎,果真出现在通州城里了,谈圣说得不错。”
他身边一男子青衫佩剑,形容冷峻,正是归碧海宗主叶隐霜,答非所问道:“通州城中,难道就我们三家?”
玉箜篌开了口,她容颜清秀,仅仅中人之姿,可通身气韵使人不自觉联想到壁画上惊鸿一瞥的神女。
从此满心满眼里仅剩下神女一方翩然裙袂,不知食饭滋味。
玉箜篌的声音也如同仙境宫人素手拨弦时,箜篌泠泠的响,贴合名字极了:“魔胎出世乃是大事,大大小小的宗门自然齐聚一堂。”
“只是等陆掌门来后,聚于此地的修士自知不敌陆掌门修为,自甘退去。”
仙道六宗里心知肚明剑圣销声匿迹,白云间久无陆地神仙,第一宗之名名不副实。
此次天榜试上,说不定连第一宗的名头都要改头换姓,换另一个去家。
但其余的普通宗门是不知道的。对他们而言,白云间仍是当年鼎盛时的庞然大物,说一不二,霸道至极。
白云间掌门来此处,其余人等自然不敢和他争抢杀魔胎的功劳。
“至于六宗四姓——”玉箜篌轻声慢语,“四姓忙着在四方城准备天榜试种种事宜,脚不沾地。晓星沉拿了我们的人情,佛家不执寺贯来出世,万般宗随缘自然,均不愿意来插手。”
玉箜篌微微露出一个苦笑:“莫非两位,皆是为弟子辈的事来此吗?”
他们三宗掌门齐齐为魔胎之事齐聚于此,当然是有他们的考量的。
魔胎是月部首领的转世,若是斩杀了魔胎,等于是斩杀一位陆地神仙的大功劳。
然而嘴上说着陆地神仙,魔胎终究沾了一个胎字,比不得陆地神仙伤脑筋,随便一个大乘,都能将这魔胎斩下。
以前日月星三部首领的转世魔胎皆被魔族严密看管了起来,他们无能为力。这一回魔胎投生在人族,怎能不抓住这个低风险高回报的好机会?
陆归景、叶隐霜与玉箜篌倒不是为了给自己搏一个斩杀月部首领的虚名。
他们论起年纪有五六百岁,修为臻至大乘巅峰,管理门派百余年,早无需这些虚名增光添彩。
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弟子辈,意图让自己的弟子出手斩杀魔胎,他们负责垫后,来保证弟子履历上能有杀月部首领这一光辉履历。
从而就可放心将门派交由声名大噪,资历过硬的弟子掌管,自己心安理得去做甩手掌柜,不必操劳门派诸多事务,或许可寻求一二突破之机也未可知。
三人性格立场各不相同,抱的考量倒是出奇一致。
叶隐霜冷淡承认道:“确是为小辈求名来此。”
陆归景也说:“我亦然。”
说完,他们三个警惕地打量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