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素在广漠大泽的西边天空上与含光王相会。
含光王还是那副端坐乌云中的骷髅架子模样,看不出丝毫表情,却威严肃穆,他以神念妙语回应道:“济水、洪川,本就是我所疏浚而开。”
宫九素面露讶异,问道:“哦?竟还有此等故闻?还想请教。”
含光王答道:“你以为我是凭什么开国称王的?含光朝之前,洪荒尚未尽退,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或是九年洪涝不休,或是九年烈旱无止,当年的玄黄洲之凶险艰苦,不再今日之下。”
“洪荒二字,道尽古纪上世之困苦,人生于斯年,披褐居穴尚且难得,恐怕茹毛饮血都属常见。”宫九素感叹一句,随后言道:“我不该插嘴的,前辈继续说。”
含光王沉默了半响,骷髅头上看不出表情,但他的神念妙语中却夹杂了有趣的意味:“其实……也没你说得这么糟糕。当时也有一些方真修士,虽然远不如今日这般传承完备,但要保一方部族温饱,还是可以做到的。你说的茹毛饮血,已经是远离中境宜居之地的化外野人了。
……扯远了,方才说到济水与洪川。当年中境的情形跟现在差不多,沼泽广布,各部族散落在地势稍高之处。每逢雨水多降之年,各部族宛如汪洋上的岛屿一般,孤悬独处,凭着历年寄存粮食过活,要待到旱年才敢多打粮食。
我原本就是部族贵人之子,凭我的身份当然可以得到族中修士的指点传授,很快我的修为便超过师长。同时制舟车、结网绳、设纪年,与周围各部族往来沟通,传授渔猎圈养、精耕细作的技艺,在我三十岁那年,便已是十多个部族共推的首领了。”
宫九素赞叹道:“前辈所为,与后世学子所敬的圣人已无差别了,是开天辟地后的大功德。”
“夸张了。”含光王说道:“其实我巡游周围部族才知道,舟车网绳、纪年气节,其实各部族中的修士都在做。毕竟修士俯仰天地、观悟万物,自然各有所得,我不过是沟通众人、略做修备。再说了,你见过有圣人是就这么一副骷髅架子的吗?”
含光王这话看似自嘲,但也只有他自己能这么说,在那种洪荒岁月,光是能让族人活下来便是一件相当不易的事。更何况在含光王口中的“沟通众人、略做修备”,恐怕也是经历了不少挫折,对方部族的修士凭什么就要顺从含光王呢?这其中的杀伐争斗,估计是难免的。
而含光王的修为法力,在这过程中也在不断提升精进,当年修士没有什么宗门传承,仅有的也是部族修士的指点,很难成为有效的指引。甚至一个部族因为缺乏修士的庇护,从而在洪荒恶劣环境中衰败覆灭的,也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含光王后来的统治区域便已大体包括后世的中境之地,但当年的统治自然不是后世设立府县官衙,只是各方部族的大致联合。而这种联合又非常依赖于含光王本人的声望与德行。
后来含光王一路向西,发现中境大泽是源于西方水流,但因水土混杂淤塞,而成为广漠无垠的沼泽。含光王观天文、堪水泽,认为在沼泽中开出鸿沟水道,便可以让西方之水源源不绝向东流去。
如此一来,众部族便不再受限于洪荒旱涝无常变化,河川之水也可以便于取用灌溉,不误农时。
但这样的事,在古纪上世是何等困难?不说修士的法力神通如何,光是开挖泥土的器具就远不如后世。而挖凿水道又必须是各部族抽派壮丁,这样各部族耕种劳力又会不够。毕竟当时许多部族还是勉强得以温饱,时不时还会挨饿,更别说水旱翻覆后的疫病虫瘴了。
所以当时就有些大部族认为,与其去挖凿什么水道、疏通河川,倒不如打造巨舟,每逢水患灾年,就将地处低洼的部族送去高地避难。代价也不是很大,除了打造巨舟所耗材料,只是要被救的部族向施救部族提供些奴人、粮食、器具等等。
含光王见事态变化,雷厉风行地将主张打造巨舟、甚至已经开始动作的几个部族首领击杀,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这种做法被实现,未来将会是高地部族任意向低地部族剥取掠夺。所以含光王不顾一切代价,要求众部族参与到开挖水道、疏通河川的大计上来。
这一干,便是三十年。
后世今人恐怕很难想象,为了一件事,天下各部族同心合力三十年,而含光王也在这过程中积累了前所未有的声望,他亲自参与挖凿水道,同时对途径部族加以劝导,让他们迁往别处,也会对宁顽不灵的部族施以杀伐。
最终,经过中境的济水、洪川两条大河,以及周围众多细小支流便大致成型,一直穿过东境、流入汪洋。
在各部族看见大海的那一刻,含光王被尊奉为王,那时候他已经九十多岁了,是当时部族凡人所不能企及的悠长寿数。王不仅仅是一个各部族共尊的身份,也是一种对超凡存在的称呼。
至于后来含光王试图打造十二时辰道,或许也是看遍世间困苦,而他求证长生驻世后,发现已无路可走,因为发愿要打造天上“仙宫”,保证自己与族人可以彻底摆脱人世间的苦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