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葵定定看着他。李垣生于皇家,却少遇挫折,风月光霁,养出一副重情重义的心肠,失势后历经诸多人情冷暖,至亲生离死别,唯有她能给他一点慰藉。但姜家为了自保,以她胞弟性命为挟,逼她入宫选秀,丝毫不想多年来对她的苛待与利用。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报还了生恩,与姜家恩断义绝。除却一直给予她庇护的温靖侯府和李垣,她再无其他牵挂。她的入宫深深刺激了李垣,担心他在绝望之下与康元帝鱼死网破,姜葵一直暗中与他联系。也正是这份情谊和牵念,将李垣从生死边缘拉回来。
然而,姜葵不能令他越陷越深。
指甲掐在手心,她低声道:“我不会背弃你,但你我身份有别,不能逾越,除非,你想我跟你一起死……”
李垣心口剧痛,咬牙道:“你对李琛无意!是他,明知道我们有情,却卑鄙的逼迫你!他要我痛失所爱,要我生不如死!”
姜葵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放下我,正正经经娶妻生子,我就是一颗毫无价值的废棋。只要你不行差踏错,他拿你没办法!”
先帝驾崩前嘱咐康元帝照顾李垣,郑皇贵妃随之殉葬,已经将康元帝高高架起。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对付李垣。只要李垣沉得住气好好经营,顺利就藩,就是一条生路。
“不!我不会放过他,我要把你抢回来……”李垣握住姜葵的肩膀,狠狠道。
姜葵心里一沉,产生一股泥足深陷的不祥预感。她咬咬唇,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荒谬!我是皇上的妃嫔,你的庶嫂,你休想坏我名节,我绝不会配合你!”
李垣双眼赤红,“你不用激我,我不会上当。若你真的心甘情愿,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侍寝?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困在后宫,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妃嫔,任人欺凌?”
姜葵顿时有苦说不出。她拒绝侍寝,还向李垣求助,拿药装病,为的是激发他的求生意志。他却由此认定她心里有他,不甘向康元帝屈服。
“难道要我侍寝了,你才能死心吗?”姜葵幽幽道。
李垣满眼阴霾,一字一顿道:“不,那只会加深我的夺妻之恨。”
*
从竹林出来的姜葵脸色灰白,失魂落魄。李垣的冥顽不宁令她非常不安。难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蹈死路?
“谁在那里!出来!”姜葵身边的宫女突然低喝,另一个宫女立刻上前。
姜葵神色一凛。郑皇贵妃把持后宫几十年,即使去了,依然留下一股不弱的势力。如今这股势力尽数落在李垣手里。这两个宫女都是李垣安排到她身边的,她对她们相当信任。她见李垣时,她们在附近望风。
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她和李垣私会……
“姐姐……”不等姜葵的宫女把人揪出来,一道人影率先从树后走出来。林宝儿绞着手指,震惊又委屈地看着姜葵。
宫女停住脚步,目视姜葵。她们知道姜葵对这个妹妹有多看重。
“宝儿,你、你刚才,一直在?”姜葵紧紧盯着她。
林宝儿小声道:“我见你脸色不对,担心你的身体……折回来却不见你……”于是四处找人,没想到……
姜葵张了张嘴,“宝儿,我……”
“我什么都没看到。”林宝儿煞有介事点着头,不知在说服谁,“我知道轻重的。”
姜葵松了一口气。
当晚,林宝儿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枕头硬是挤到姜葵房里,一副“我心里跟猫抓似的好奇急需得到答案”的样子让姜葵哭笑不得。她这个宝里宝气的妹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今日撞破的事的严重性,还一劲儿地想对她和李垣的私情刨根问底。
“你和垣哥哥什么时候好上的?都不告诉我!”
“你喜欢垣哥哥什么呢?他是个好人,但不像个好夫婿……”
蒙着被子,林宝儿在姜葵耳边嘚啵嘚啵,然后又想到她们如今的身份,忧愁起来,“你们互有情愫,理应共结连理,姐姐怎么还入宫呢?我们是皇上的妃嫔,连和外男独处都是罪过。”
姜葵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自小接受礼法教育,骨子里还是倾向于恪守妇道。为了李垣的性命与他藕断丝连已经到达她能承受的压力的顶点,被林宝儿一说,她立时感到无地自容,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脆弱,“宝儿,你是不是特瞧不起我?”
林宝儿吓了一跳,“怎么会?姐姐你不要乱想!我只是感慨造化弄人。你和垣哥哥本是极般配的一对……”
“我会和他断绝来往的。”姜葵喃喃道,“终究是有缘无分,何必纠缠不清?”
“姐姐,你不要伤心……”林宝儿很难过,“或许、或许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姜葵摇摇头,“宝儿,我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不能连累你,不能连累李垣,还有温靖侯府……”
林宝儿不吭声。
次日晚上,康元帝再一次翻了林宝儿的绿头牌,亦再度驾临景阳宫。为了防止他又跑到姜葵房里,林宝儿早早梳妆打扮好,等在景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