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卿啊!”
朱棣语重心长,拧着的眉头显示出狰狞的心绪,皇帝陛下拳头紧握着,“朕这几年不敢说宵衣旰食,兢兢业业,也差不多了。尤其在钱财这块,朕看得最紧,每一分一毫,都是百姓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父皇尚且如此,朕怎么敢例外?”
朱棣又沉吟道:“如今国库虽然不充裕,但是每年的岁入和开销,却是之前的十倍以上。就拿兴学来说,各种投入算起来,至少在一亿两以上。至少稍微挪用一点,拿去生利息,就不是个小数目。”
“一个书吏,拼死命揭露了这件事情,如今他死得不明不白,朕岂能坐视不理,无动于衷。让你接掌吏部,就是因为你了解财税的弊端,知道该怎么改革,如何防微杜渐。朕把大权交给你,就是对你的信任,不要有任何的负担,只管勇往直前,大刀阔斧,朕给你当靠山!”
朱棣一番话,说得推心置腹,直白干脆。郁新有些欢喜,觉得皇帝还信任自己,还愿意委以重任。可在另一方面,他又不免担心,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又或者,陛下也是在演戏?
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的确是太迷了,仿佛一团迷雾,根本看不清楚。郁新无奈,只能跪倒在地,感激涕零。
“吾皇圣恩,臣铭刻肺腑,老臣唯有鞠躬尽瘁,报答陛下。”
朱棣欣然点头,目送郁新告退,充分显示了天子对一位大臣的信任。郁新不敢迟疑,急匆匆来到吏部。
他需要尽快接手吏部的事情,建立起天官的权威,一旦成功,他就有了足够的本钱周旋。
至于解缙,这家伙跳得很高,可本事却稀松平常,他固然了解文人,但是却不太清楚行政运作的细节,因此郁新并不怎么担心。
只要陛下还信任自己,那就有一搏之力!
这么多年了,我绝不会轻易认输!
不会!
郁新带着无比的决心,来到了吏部衙门,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已经有人等在这里了。
“下官吴中,见过天官大人!”
吴中!
郁新老脸一怔,“吴大人,你这是?”
吴中忙道:“下官刚刚调任吏部左侍郎,协助大人改革官制,处理吏部庶务,下官这里还有圣旨,大人要不要看看?”
吴中笑得谄媚,可是在他的眼神深处,藏着强烈的杀机。
事到如今,郁新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朝廷就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这个局布得真够厉害的,完全是迅雷不及掩耳。
先把自己从户部老巢调到吏部,然后又安排一个吴中,架空自己。步步杀招,凌厉狠辣,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背后布局的是陛下,还是辅国公?
又或者是两个人联手?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郁新突然浑身战栗,惶恐到了极点。
假如真是这样,那可就死路一条了。
郁新想要立刻返回家中,下令其余人,销毁证据,以防被锦衣卫找到把柄。
可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吴中又抱着一大堆的公文,到了郁新的值房。他满脸都是笑,抱怨道:“尚书大人,下官早来了两天,发现吏部的公务实在是太多了,乱成了一团麻,下官哪里敢做主,实不相瞒,头发都愁得掉了一大堆。大人来了,这就好了。凡事都要请大人定夺。”
吴中完全不要二把手的尊严,站在郁新的身边,宛如书吏。
他亲自拿起一份公文,给郁新朗读,然后请郁新批复,一份念完,就拿起下一份……他仿佛不知疲惫,不厌其烦,点头哈腰。假如说郁新是皇帝,那么吴中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太监。
可此刻“皇帝陛下”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吴中像是个乌鸦似的,不管大事小情,都推给他,就连任命个县丞巡检,都要问他的意思。
别说脱身了,就算想安静下来想想都不行了。
郁新的老脸越来越黑,吴中还很不识趣,丝毫不觉得自己惹人厌。还念念叨叨:“吏部管人,这事情就是多,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抽出一点空,处理户部改革的事情。”
“陛下最看重这个了,我也瞧了辅国公的奏疏,可是我太愚钝了,竟然没有领会辅国公的用意。郁大人,你跟辅国公那么熟悉,必定有不同凡响的高见。要不这样,咱们晚上就在吏部值房住了,不把方案拿出来,绝不回家!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辜负了天子的信任,对吧?”
吴中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郁新的脑袋都要炸了,被这块狗皮膏药缠上,估计想脱身是不容易了。
但愿下面的人能机灵一点,千万别被抓到把柄,不然什么都完了。
三下五除二,将郁新从户部弄到吏部供起来,柳淳丝毫没有感觉到胜利的喜悦,毕竟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他要面对的不只是一两个贪官污吏,而是一个从上到下,从官到商,从南到北的庞大利益集团。而且在这个利益集团背后,还藏着一个曾经湮灭了大元朝的恐怖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