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纪纲更加肆无忌惮,比上次的胆子还要大,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安全,已经没人敢对朱棣派来的人怎么样了,他就是钦差大臣,而那些所谓的朝臣,不过是日后的阶下囚而已,没准他们还要祈求自己饶命呢!
“告诉朱允炆,我奉燕王之命,前来问罪!”
纪纲的嚣张,难以形容。
而城头上的人们,除了咬牙切齿之外,竟然不敢做出别的动作,只能去请旨定夺,要知道这可是应天府金陵城,大明帝国的核心啊!
居然被一个人给吓住了,真是够丢人的。
士兵急匆匆去皇宫送信,而此刻,就在翰林院,方孝孺坐在一张桌案的前面,对面有一个中年官吏,看样子只有七品,他躬着身体,显得十分老实。
“杨士奇,你不必如此,以你的才华和政绩,在吏部的考评,都是优等,是完全可以担任侍郎一级的官吏,如今却只能在翰林院修书……你不要怪别人,是……老夫安排的。”
方孝孺坦然道,杨士奇瞪大了眼睛,他倒不是意外这个真相,而是意外,方孝孺为什么要跟他坦白?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果然,老夫手段拙劣,瞒不过聪明人,方某这一生,还真是失败啊!”
杨士奇慌忙起身,恭敬道:“大人,您学问笃实,人品方正,心系百姓,在,在朝中是少有的正人君子,若都像大人一般,我,我朝不至于如此地步。”
“哈哈哈!”
方孝孺大笑,“姑且算是真话吧!可也是废话,朝中岂能都是方孝孺?又岂会人人都是方孝孺!这样的话,孔孟圣贤都说过,他们希望皇帝都是明君,希望百姓都是老实人,读书人都是贤者,那样的话,天下就能大治。”
“这话或许不错,可却永远做不到。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老方一边说着,一边踱步,“有君子有小人,有贤臣有奸佞,正如阴阳之道,是分不开的。真正做事的人,该把小人的因素考虑进去,要学会如何跟小人去争斗。而不是自怨自艾。”
“古往今来,有太多的变法都失败了,就拿庆历君子范仲淹来说,他被贬之后,也不过是自觉高古,说自己是古仁人,可笑啊,真是可笑!”方孝孺朗声道:“你既然想变法,就要做成功。失败了,却不研究原因,不探究办法。只是安慰自己,说自己了不起,比所有人都高明,是大家理解不了我,是小人奸佞从中作梗,是他们陷害破坏……”
“这就什么?叫推诿卸责,叫自命不凡,叫祸国殃民,叫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方孝孺越说越激动,杨士奇都吓傻了。
“方大人,下官实在是不敢苟同,范文正公乃是谦谦君子,道德名臣,自有公论,大人如此鄙薄,只怕会引起非议。”
“哈哈哈!”
方孝孺笑得更大声了,“杨士奇,你当老夫是骂范仲淹吗?不,老夫实在是自己!我就是那个不自量力,自命不凡的蠢货!”
老方用力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走到了杨士奇的身边,突然低声道:“你和柳淳有过合作吧?”
杨士奇吓坏了,“方大人,下官忠心耿耿,绝没有勾结叛逆,请方大人明察……”
“明察什么?”方孝孺不屑道:“老夫就是要你有勾结,不然日后你如何能得到新君的重用。”
杨士奇完全懵了,虽然他知道朱允炆败亡在即,他知道燕王必定能成为新君,也知道柳淳的地位只会比洪武朝更加可怕……但是这话谁都可以说,唯独你方孝孺不能说啊!
你可是天子最信任的师父,好多国政都是你建议的,弄到了今天,你,你也要背叛朱允炆?
就算你要另寻新君,只怕燕王也未必会放过你吧!
杨士奇的一颗心,不停转动,怎么也想不通。
方孝孺却笑道:“你别怕,老夫自知死之将至,遍观朝中,唯有将一些事情托付给你。老夫在民间的近十年,已经看到先帝的法令逐渐崩坏,人头滋长,田地兼并,官绅大族日益膨胀,贫富不均,人心不稳……老夫希望能实现井田,无非是想把天下的田,都归于皇家,然后再由天子租给万民。或是二十年,或是三十年,进行一次重新分配。只有如此,才能保证人人都有田耕,才能长治久安,才能永远昌盛下去……”
“只可惜,老夫的第一步就迈不出去,世家大族根本不愿意上交田地,陛下又不敢推动,加上大战爆发,一切都成了空谈。”
“老夫也看明白了,士人大族,皆是贪图利益之辈,一个个利欲熏心,宁可死也不愿意交出土地。对大明好,对苍生好,对他们不好的事情,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做的!”
“老夫以读书人自居,如今总算是看透了读书人。燕王登基之后,有柳淳辅佐,必定彻底均田,也必定会触动天下读书人。到了那时候,我希望你能把我的话告诉柳淳。”
杨士奇听得浑身冒鸡皮疙瘩儿,方孝孺的话,要是传出去一句,都够千刀万剐的,这老爷子真是疯了!
让我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