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证了一场小规模的造反,这点场面,在柳淳眼里,简直小得不能再小了。可王才却不行,说到底,他只是个盐商,还是相对守规矩的那种……他战战兢兢,在客栈里不停转圈,不停唉声叹气。
“这可是造反啊,杀官造反啊!刘兄,咱们赶快跑吧!”
柳淳懒洋洋道:“可以啊,只要能跑,我一定跟着王兄离开。”说完,柳淳就斜躺在床上,脸冲着里面,没多大一会儿,就打起了均匀的小呼噜,他睡着了!
王才可气坏了,你倒是没心没肺,说睡就睡,我可怎么办?要不我自己跑了算了。这个叫刘春的家伙,到底是是谁啊?
能这么淡定,别也是个反贼吧!完了完了,我掉到反贼窝子里了。
他偷偷开门溜了出去,可片刻之后,又狼狈逃回。
跑?
往哪跑?
街上都是乱民,还有溃散的衙役,杀戮,抢掠,都在继续,甚至有人四处放火,砸抢店铺……这个关头出去,跟送死没啥区别。
像柳淳这么安心睡觉,就是最好的办法。
可王才到底不是柳淳,死活也睡不着,一直到了拂晓,好不容易靠着椅子眯一会儿……突然,门被推开了,冲进来好些人,一下子把他们给包围了。
王才吓得从椅子上跳起,对面的人举着火把,能看清楚,为首之人,年纪不算大,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血水,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王才吓瘫了,“别,别杀我!我,我愿意出钱!要多少都行!好汉爷,别杀我!”
他不停哀求,对面的年轻人反倒深深一躬,客客气气道:“先生别怕,我是来询问,先生可是成都府的人?你知道北上的路?”
年轻人彬彬有礼,让王才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丢丢儿。
“是,是啊!你有事情要我办?”王才大喜,只要有求于他,至少就不会杀他,那样的话,他的命就保住了。
“这个……的确有事情,我,我想请先生帮着带一封信。”
“一封信?给谁的?”王才傻傻道。
这时候年轻人身后有个汉子嚷嚷起来,“当然是给燕王殿下的,我们现在都跟着燕王干了!”
“给燕王送信啊?”王才脸苦兮兮的,朱棣在西安呢,想要出川去见朱棣,难度太大了。他可不想去冒险。不过为了活命,撒谎也是没办法的。
他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煞有介事道:“好吧,我有个盐商朋友,就在西安,你们放我离开,我一定找到他,把信送去。”这家伙撒谎也是不脸红的。
那个汉子又道:“你说送去就能送去?我们怎么相信你?”
年轻人也道:“这位先生,给燕王殿下送信,可是天大的事情,你最好押点贵重的东西在我们手里,我们才能放心!”
“押贵重的东西?”
王才傻眼了,他的二百匹蜀锦都没了……还有什么贵重的?他下意识看向了床头的柳淳。这时候柳淳已经翻身坐起,淡淡瞧着。
王才来精神了,连忙跑过来,挤眉弄眼。
“那个刘兄弟,你看我去送信,你留在这里,陪着各位好汉,如何?”
柳淳白了他一眼,你跑,我留下!果然是奸商,就没有好东西!
柳淳没搭理他,而是沉吟道:“燕王朱棣屯扎西安,朝廷集结大军,随时可能爆发大战,把信送去了,燕王也没法南下救援……而且,以你们的情况,朝廷只要出动一些人马,随时能把你们灭掉。或许信还没有出川,你们的脑袋就挂在城墙上了。”
柳淳淡淡说道,那些莽汉子们听不得泄气的话,纷纷举起手里的兵器,大声怒喝。
倒是那个年轻人,他思忖再三,冲着柳淳拱手。
“晚生叫杜思贤,是,是我带着大家伙举事的,先生有什么高见,晚生洗耳恭听。”
柳淳南下,多少做了一些化妆,让他看起来有三十左右的样子,的确比杜思贤稍微大几岁。
“高见谈不上,你现在需要有一个口号。”
“口号?”
“就是那种让人一听,就愿意支持你们的……比如大楚兴,陈胜王!”柳淳轻笑道:“陈胜吴广的故事听过吧?”
杜思贤点头,“听过一些,先生是让我们学陈胜吴广?”
“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更多的是希望你们吸取教训。你们必须尽快统一思想,进行整顿,最好在三两天之内,都完成备战……对于所有起义来说,时间都是最宝贵的,谁能跑得赢时间,谁就有了生存下去的可能。如果把生命的希望寄托在燕王的身上,那还不如洗洗脖子,自杀算了。”
柳淳依旧不紧不慢,可杜思贤身后的那些人听不下去了,装什么大瓣蒜啊!我们刚刚杀了个知县,占领了城池。
造反有什么难的,我们能赢第一次,就能赢第二次,能打下荣县,就能拿下成都府。没准离着封妻荫子都不远了。
这些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过分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