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顶顶就很想问一问, 但是她开不了口, 因为一直没有人送信打电话。
她昨天去街道那里去问,毕竟是从油田这边走出去的,应该有个消息了,可是人家是怎么说的呢。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毕竟没有死亡通知书的。”
“但是也要做好准备, 那里地形复杂, 部队流动性特别大, 很多人其实是分辨不出来的。”
张顶顶就哭的啊,她大一点,说实话, 来来就是她看着长大的, 小时候就是特别的乖巧,唇红齿白的,这样的孩子, 让人心疼。
她记不清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但是明白还要很多年。
何老师明显示喝多了,喝着喝着看着皮皮,自己就一下子哭了, “来来要是还在的话, 应该也是上大学去了。”
“您糊涂了,现在不考大学了。”
何老师顿了顿,“是啊, 不考了,来来不在家。”
冯大爷又是一阵沉默,打量着何老师的脸色,“我给你看一卦了,来来有福气呢,还在前线吃苦呢?”
他瞎说的,他是要看生辰八字的,但是她们又记不得了,估计只有何老师记得。
看这个的,有的是看手相,有的是看面相,还有的是看祖坟,阴宅这些的。
但是冯大爷,只看八字,他是坚信人生下来命中注定,万事都是命啊。
人生有起伏,但是大方向是不会错的,所以只看八字,手相面相会变,八字永远不会变,命运不可逆转。
但是何老师半信半疑的,他也是需要一个心里面的寄托的,“真的,还活着。”
“活着呢,就是辛苦点。”
“还活着就好,那您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呢,这都三年了。”
“哟,这个我还没仔细看,这样您拿八字来,年初一的早上我给您仔细推敲一下,给你的还有来来妈的八字都看看。”
年初一日子大,当年的独一份,冯大爷愿意给看看,不然人家是不给看的,整个正月里都不给人家看,对自己不好。
何老师心里面的大石头像是去了一半,轻松的喘了几口气,“要是活着,多早晚得回来,我到时候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了呢,您就是我们父子的再世恩人。”
他是个文人,斯文人,说着竟然就起来长鞠一躬,“嫂子,大哥,我把您们当我亲人,数次帮我于水火之中,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才好。”
说的蔡如意不好意思,她快人快语,说话爽快利索,“您这是干什么,拿着我们打镲是不是,我们老冯啊,北京老爷们,您也是,都是钢股茬子,硬着呢,铁瓷儿。”
“您现在这就是崴泥了,多早晚都得起来的,您听我的,放宽心了,这世道啊,总有好的时候,您活的好好的,长长久久的才有盼头不是。”
她拉着何老师,“这天底下可怜人多了去了,数不胜数,但是活到最后等着来来回来,这才是您的真本事回来了,您多大的福气都在后头呢,现如今,就是把您现在的福气给压到后头去了。”
自己语气都带着畅快,跟何老师共饮三杯。
张顶顶就欣赏这个尽头,她妈就是个人才,这当家的女人,内掌柜的,个顶个的都是拿出来的好手,你男人没辙的时候,就出来撑起来一片天,从来没有说是倒下来活不下去的。
这北京爷们儿是顶天立地,北京的太太们也是人才济济。
成成疼儿子,抱着晚上守岁,皮皮就跟个可爱多一样,来回的转悠,孩子过年也高兴啊,不睡觉了。
“皮”
成成拉着嗓子喊,这是对着儿子的爱称,就跟唱大戏的一样,里面带着几个婉转的,一般人喊不出他这个效果来,就真的是这么喜欢皮皮,喜欢的不行了。
“赶明儿,给你穿上新衣服了,别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我看着要是弄脏了,回来是要打你的。”
说是这么说,可是自己坐在椅子上,抱着皮皮在怀里面,逗着他笑,有时候支着皮皮的胳膊,皮皮就站在他大腿上,两只鞋子就那么踩着他裤子,也不见生气说一句的。
皮皮就笑,心想还打人呢,“不要”
成成自己说还不行,还得来着张顶顶一起说,“你说这孩子,怎么就长得这么胖呢,胳膊一节一节儿的,笑起来我看着像是有酒窝呢,等着长个子瘦了,就能看出来的。”
“今晚上吃饭吃的好,我看能吃肉呢,一大块五花肉,吃完了掐着吃的还有。”
“明儿早上,外面就不穿布兜子了,不好看,新衣服都挡起来了,小孩子也是爱美的,今天给他穿就不乐意了。”
张顶顶听着啊,真的是很想翻个身了,这么一个大男人,你说平常话都没有几句的,怎么就生了儿子当了爸爸就不一样了呢。
每天张口闭口就是我儿子,你乐意说,但是你得控制一点啊,她是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哎呦,我真的是个给你说的头都大了,你就这么喜欢你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