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写照,就是从来没人写出来过。
杨举人少年读书的时候家境也就比林峥好一些,所以对于小说里描述的种种情况深有感触,每天看完连载之后总有一番感慨。
之前他从来不和朋友们谈论小说这种消遣读物,这就像是严肃文学圈的大佬轻易不会提起青春文学圈的小后辈——不管是因为受限于时代,还是因为个人审美原因,他们总觉得跌份儿。
这一次《宦海》他非常喜欢,然而还是因为这种心态转变不过来,始终没有和别人说过。
可是这种心情憋着是很难受的,迷小说的读者肯定都知道,真遇到了一部喜欢的不得了的小说,读完后会有很多不吐不快的话。这个时候就得有一个无话不说,并且可以谈论小说的朋友。
遗憾的是这种朋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所以也就有了‘安利’活动的繁荣——安利不只是无私地分享,以及对小说深深的喜爱,更是因为抓不到一个可以和自己狂热谈论剧情的朋友,那么干脆培养一个!
保持着这种心情的杨举人没有矜持多久,终于在一次和朋友的聚会中提起了《宦海》这部小说。当然,他先用了一个另外的话题引出这件事。
“话说世兄可有看近日发行的《朝日报》,唉!这些商人最是奸猾冷酷。让女子们出来做事也就罢了,如今还大力使用小儿做事,真惨呐!”
这说的其实是童工的事情,经济发展到一个程度之后必然会经历一个资本血腥积累的过程。历史上西欧国家的积累对外靠殖民,对内则是压榨工人。
用更便宜更好管理的女工取代一部分男工的工作,以及用比女工更便宜更听话的童工都司空见惯——资本的必然选择。
在这个资本主义萌芽的华夏古代,这种手法以看似偶然,其实必然的方式呈现出来。之前《朝日报》报道了一些小作坊使用童工,童工小小年纪就因为超出承受能力的工作死掉、残疾、受伤。
虽然就和改变不了女人渐渐出来工作一样,这些文人也改变不了当下作坊老板们使用童工。但是放放嘴炮,抒发一番忧国忧民,这还是可以的。既可以显示一番自身的美好品德,也可以和朋友一起找找道德上的优越感。
当然,也有的人确实是发自内心有一种忧心。
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朋友,杨举人是上层读书人,他的朋友当然也是。听了杨举人的话,立刻心有戚戚地附和、评论几句,大有天下奸佞当道,他们这等读书人不得重视的愤懑。
这就是一个引子而已,杨举人又不是打算真的说这个。于是略说了几句就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们说这些也是无用,不然人家怎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是书生呢。现在白白提起这个,也不过是让世兄烦忧而已。”
说着故作不在乎地道:“对了,《朝日报》上近日还连载了一篇名为《宦海》的小文,不知世兄有没有看过。虽说的消遣读物,却多少有些意思,写的竟是咱们这些读书人的故事。”
杨举人本意是起个引子试探,这是连载在《朝日报》上的小说,知道是肯定知道。但有没有详细去看,看了之后喜欢不喜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却没有想到那个朋友立刻两眼放光:“哎呀!原来杨兄你也在读这个!”
语气情真意切,等到话说出来才觉得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热切了?立刻收住了脸色,像平常一样道:“《朝日报》每日都是要读的,多少看了几眼,确实有些趣味——话说这些小说本子本就是小道,能够风行一时原就是凭这些趣味。”
神态和语气都是满不在乎的,然而联想到最开始的反应就知道了,这位老爷不过是装模作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