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十分, 沈春澜看了眼手表。
这是他坐下来之后第三次看手表,或者第五次。他的目光还黏着在手表上的时候, 听见走过身边的薄晚发出轻笑。
“你是在跟谁约会吗?”薄晚的咖啡馆仍旧冷清,今晚屈舞有专业课,所以店里只有一个老板, 和一个客人。
狼人打量他, 目光肆无忌惮,带着明显的冒犯。
“今天看上去很不错。”他说, “比你上一次到我这儿来的时候整齐多了。”
沈春澜确实认真打扮了一番,头发是专门跑理发店吹的造型,整齐中带着几分随意, 垂落在额头上的发丝有时候会让他觉得痒,但他忍受着。昨晚上还破天荒地敷了面膜, 冰凉的营养液冻得他面庞发白,贴了五分钟就撕下来了。今天穿的衣服是仔细挑选过的,灰色套头毛衣颜色温和, 配衬着合身的黑色大衣。这副打扮很难应付零下五度的气温, 但沈春澜咬牙做了决定:和大狗的第一次见面,他至少看上去要有吸引力。
为此, 他出门前在镜子里练习了很久, 如何笑得开朗活泼,足够亲切。
大狗为什么会约在RS见面, 沈春澜是有些困惑的。当然他问不出答案, 自己给大狗找了理由:大狗就在附近工作, 一家高端奶茶店,那他一定也知道Remote Star这家有名的狼人咖啡馆。
约见的时间是九点半,沈春澜来得太早了。
薄晚给他换了杯新咖啡,没话找话聊似的:“见炮友,还是相亲啊?”
沈春澜:“你很烦。”
薄晚耸耸肩,冲他笑笑。沈春澜心里有些怅然:即便认真打理自己,他也必须承认,光从外貌上看,显然是薄晚比自己更有吸引力。
“谈恋爱啊……”薄晚喃喃说,“我也想来一次。”
沈春澜搅动咖啡,随口和他说话,熬过漫长的二十分钟,同时在心里想象着大狗的身高、模样和声音。他很难平静,但说不清是因为急切还是不安。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RS的门被推开了。
饶星海走进来,在头顶上抹了一把。“下雪了。”他一边走向沈春澜一边摘下围巾,“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薄晚眼睛一亮:“是吗?”
他推门走了出去,留下和饶星海面面相觑的沈春澜。
“……等等,别坐这儿。”沈春澜阻止了要坐到自己面前的饶星海,“老师在等朋友,你坐到别的地方去。”
饶星海把围巾绕在手上,张了张口。
沈春澜:“别打扰我。”
饶星海:“哦。”
他想起了自己曾问过沈春澜的问题,关于善意的谎言。但不管怎么放低标准,他的这个谎言,和善意丝毫扯不上关系。
饶星海拿出了手机,点开Lube。
沈春澜有些焦急了。他现在有点儿怀疑饶星海是不是知道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故意来使坏的。
“有什么事儿明天再……”
沈春澜一句话没说完,饶星海已经把手机亮在他面前。
是Lube的界面,但沈春澜一时间还不知道饶星海什么意思。
“这个是我。”饶星海说着,咧嘴笑了,“这个天竺鼠哨兵,是我。”
沈春澜的脸色慢慢变了,愠怒,或是不可思议,他看着饶星海的Lube界面,那和饶星海约定了RS见面和见面时间的,分明就是自己。
“……你是大狗?”
饶星海收起了手机。老师低沉的声音隐含着怒气,他察觉到了。
“对不起。”饶星海半垂眼皮,伸手去碰沈春澜捏着银质小勺子的微微颤抖的手,“我就是你想见的大狗。”
咖啡被碰翻了,沈春澜浅灰色的毛衣溅上一块湿痕。他没让饶星海碰到自己,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大步离去。饶星海连忙跟在后面追出去。
外面的雪不大不小,像冷雨一样。薄晚和隔壁精品店的老板都在檐下看雪,夸老板妆容精致的话没说完,便看到沈春澜和饶星海一前一后匆匆走过。
路上人很少,雪沫子落在脸上很快会被体温融化。沈春澜听见饶星海紧紧跟在自己身后,随即自己的手被拉住了。他强硬地甩开了饶星海的抓握,羞惭和愤怒令他从胸口到脸都在发热,太阳穴一跳一跳。他所有自制力都用来让自己闭嘴,否则一旦开口,肯定控制不住怒气。
饶星海也不吭声,被甩开了又紧凑过来拉他。哨兵的腕力很大,但沈春澜还不至于无法摆脱,他瞪着饶星海,确认自己的目光是有力的,明显的紧张与不安在他的学生脸上闪过。开着远光灯的车辆驶过,沈春澜只觉得羞惭,仿佛强光把他从内到外照得通透。饶星海拉着他的手,将他拽进了路边的巷口中。
这是一条无头的窄巷,尽头是一个红色的灯牌,“钟点房50元/小时”地亮着,没有一个人。沈春澜被饶星海推到墙上,这儿窄得刚好容两个人并肩站立,他被哨兵压住了,只能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