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子犹且愣愣的, 直到被眼前的白兔子按住肩膀,凑上来在嘴角印了印,这才像是清醒了些。捕食者的本能慢慢冒出了头,后头毛绒绒的兔子尾巴蓬松的好像一个圆滚滚的球,他伸手按着, 下意识将白兔子抱在自己怀里。
又回忆起身上衣服是湿的,声音也哑了。
“先等等……”
他生怕怀里头的兔子被这有些凉的温度弄的生了病,匆匆将上衣脱了, 将他按在炽热的胸膛上。刚才的那一句话就跟火种似的, 一下子将整个火盆都点燃了, 商陆抱着他,低低道:“哥哥, 再说一次……”
青年不说了。他这会儿好像隐约感觉到了危机,像其它的小动物一样下意识折叠起双腿,闷着头往被子里钻, 要把自己藏在里头。商陆拉着他的脚踝往外拽, 一层层从被子里头剥开来,不由分说还是给他好好喂了一回药。
许是看着他这一次咳嗽的太厉害, 这一回喂过来的糖浆比往常都要多。
棕红色的药瓶对于杜云停来说有些大, 里头的糖浆装的满满当当,是几个月前生产的, 还不曾开封过, 这还是头一回。一勺一勺喂进去时, 嘴角滴滴答答有零星的糖浆溢出来, 商陆通通给亲了,为了安慰他,又哄着喂了一颗糖。
“烦死了你……”
醒过来的杜云停眼神哀怨,尾巴湿淋淋的,抓着床单,“一回来就喂药……”
就不知道干点别的?
小孩低低笑了一声,低下身亲亲他,手指把玩着他的毛耳朵。
“哥哥,还记得刚才和我说了什么吗?”
杜云停这会儿自己吃饱喝足,一扭脸便是死不认账。
“说了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呜——”
不记得的代价相当惨重,杜云停难得地看到了回天明,是脸靠在玻璃上时,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看见的,鲜红的太阳从那一道线上极富生命力地跃起来,慢慢升腾到了空中。
商陆并没在屋里待多久,天色刚刚有点发白,他便起身又穿回了衣服。杜云停手软脚软躺在那儿,哑着嗓子问:“怎么回来了?”
他知道军校管得严,小孩肯定不是通过正常渠道回来的。
商陆从不对他撒谎,从地上把自己的武装带捡起来,穿到腰上,道:“翻墙回来的。”
杜云停一惊,抬眼看他。
“那你待会儿……”
“再翻墙回去,”小孩满不在乎,整了整衣袖,“哥哥,没事,那墙不高。”
根本不是墙高不高的事!杜云停有点儿担心,“万一被人逮到了,会不会挨骂?”
他顿了顿,又道:“怎么突然想着回来?”
狼崽子的眼神又痴又粘,像是在阳光底下晒的半化的奶糖,几乎能拉出丝。他重新凑近,身上蓬勃的青春感与少年已然出脱的坚朗修长的体型好像共同带来了隐隐的压迫,让杜云停下意识抿了下嘴唇。
“想哥哥了。”小孩低声说,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带着点亲昵的撒娇,“哥哥想不想我?”
杜云停说不出不想的话,脸上微微泛起了红。这一抹红色比什么都要明显、让人心动,商陆半咬着嘴唇微微笑起来,又恋恋不舍地亲亲他。
“再等等,”他低低道,“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等他成长为真正能保护哥哥的新人类,他便再也不会与哥哥分开了。
相聚时越是浓情蜜意,离别时便越发地艰难。小孩磨蹭到了最后一秒,直到不得不走的时候,才慢吞吞提着包从门口出去。杜云停还要起身送他,小孩死活也不准。
“哥哥再送,就真走不了了。”
杜怂怂只好把家中的伞强行塞给他,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在对方迈出家门后,立马几步来至窗前,看着他的身影从楼下出现,冒着这清晨时细细的雨帘穿到了马路对面。
像是有感应一般,小孩在马路对面也回过了头,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杜云停也向他招了招。雨声淅淅沥沥的,在这样的声音里,他望着他的少年迈开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一路奔跑过去。
这一天私自外出,最终还是被学校里的老师发现了。老师查不出他去了哪儿,只知道他翻墙出了校,因此罚了他十圈的负重跑。商陆不怎么当回事,答应一声,便把重重的沙袋捆在了腿上,又向肩上背了个重重的包。
离校时是室友们为他打的掩护,这会儿挨罚时,几个室友也在旁边站着,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实诚,背包里装这么多砝码干什么……也不拿出来点。”
商陆摇摇头,只言简意赅道:“不用。”
他将从家中拿来的小碎花伞细致地叠起来,放在一边,随即冒着雨开始奔跑。冷着脸的老师掐着表站在跑道边上,呵斥,“速度再快点!”
商陆于是咬着牙,将速度提的更快。兴许是因为见过了青年,他这会儿心里的缺漏也好像被填补上了,毫无顾忌地拉大步伐,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