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夜的雾气四散开来,在日光下慢慢地蒸腾、殆尽。风云披着一件黑白相间的斑马纹大衣,像个悲情的王者那般独自在洛宅附近的小公园散步,头脑里慢慢整理着这几天发生的大事小情。 “早。”一棵枝杈错综复杂、样貌自在茁壮的大树下,霍深让朝他微笑,“真是巧。” “早。的确有缘。”风云柔声回应道。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并肩而行,神色里都带着轻微的疲乏。 “芳菲还好吗?”风云打开话题。 “还好。最近常常去海边摄影。” “她从小就对海有一种敬仰与好奇。海风,海浪,海面的光影,以及徜徉其间的人们都令她着迷。” “是吗?”深让停下脚步,与风云对望一眼。不知什么时候,黑色印花西服上黏了一根细软无梗的纯白羽毛,虽渺小得不值一提,然而风云却抬起手,替对方去除了它。 “是的。虽然不能经常见面,但我还是懂她的。”声音坦然自在。 深让略微低头,“多谢。”然后回味了一下这句话——懂她?些许异样的情绪堆积在喉咙里,使他不太舒服。 这就是戚风云。以“懂她”二字便可扰乱我。他又抬起头,语速缓慢地回击,“你懂很多人,然而却无人可以懂你……所以,你一定很寂寞吧?”春风荡漾,清脆的鸟鸣声在枝头浮动,花香与青草的气息默默流淌着,深让稳稳地站立,等一个答案。 “怎么会呢?懂我的人虽不多,但总还是有的。”晨光落在风云脸上,晶莹而柔和,将微笑映衬出暖意。转而,他背过身去,继续沿着青石步道慢慢行走。 “只可惜我不懂你,所以参不透你此行的真实目的。”深让在其身后放出犀利而明确的话来。 “哦?原来前面的话是要落实在此处。”风云依然前行,声音依然柔和亲切,“这倒也无所谓。我这个人,不值得你琢磨的。”两个人就此沉默,却也客客气气地走回各自住所。 “怎么了?似乎不怎么开心。”客厅里,穿着宽松家居服的霍深川慵懒斜坐在沙发上,望着散步归来的老弟,故意歪着头笑道。 深让思考了数秒,却近乎孩子般直接说,“碰到了戚风云,所以很不爽。” “我大概也猜到了。”深川放下报纸,拍了拍沙发,深让周身松弛下来,顺着大哥的意思坐了过去。 “这没什么的。某些时候,你需要一个令你很不爽的对手。” “对手?不。我和他又没有竞争过什么。” “但你们俩经常被圈子里的舌头们拿来比较,而你始终占不到上风,这是事实吧?”深川随手拿过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打了个哈欠,然后带着撒娇的口吻朝弟弟眨动迷人的眼睛,“摩卡,今早第一杯,报备了哦。” “哦。”深让不由自主地放下心头的烦恼,露出笑容,“我想去写写字。” “好啊,我得去旁观。” 沉静而内敛的书房中,纹理交错清晰的白蜡桌面上,深让饱蘸笔墨,从容书写几行古诗。唯一的旁观者慢而匀地研墨,默默领会檀皮宣纸上徐徐呈现的字句的美好,嘴角渐现明媚的微笑。 “我喜欢看你练字的样子。”闪闪的眼睛望着深让,“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喜欢练字。”他不再研墨,而是点起一支烟,对着窗外的苍翠景致喷出烟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深让说,“<大学>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深川似听明白了这番话,轻盈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人到中年,兄弟之间看似亲密,却也愈发遥远,他势必看不惯我只顾涉过花花草草,以求索丰润的滋养,而我呢?也看不惯他分明在一片嫣红里,却唱云淡风轻的烂调子。想到这些,川王自然是无话可说,无法痛快的。 不久,他悻悻地回到卧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在黑暗与寂静里感受体内产生的一种变化。那变化大概叫做失衡——当一位单身贵族的身影晃动在卓莹面前,向其闪烁爱恋之光时,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子,慢慢剥开他与美人的所有牵扯瓜葛,致使他失去平衡,跌入嫉妒、惆怅、渴求、压抑的复杂波澜里。那抚摸过她面颊、酥.胸以及隐秘私处的手掌,倏然回忆起极度兴奋的触感,衍生出无数跳动的细微电流,在庞大体魄的每一条血管里肆意涌动着不可言说的暖意。 “见一面吧。”他醒过神来,发觉自己正在跟卓莹通话,惊得一下子甩掉了手机,猛然坐起,微微喘息。 史无前例!他暗想。一个女人罢了,何至于此?!他怀着愧疚感起身,拾起手机,朝着仍停留在线上的对方说,“抱歉,打错了。”随即收线。 高大威猛的身躯杵在原地,宽大的手掌里握着一部受了惊吓的手机,四下安静得透不过气来。某一刹,毫无征兆,他突然将手机狠狠摔在地板上,碎裂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怎么了?”深让急急赶来,四下看了看,大致明白了此时的状况。“不舒服吗?”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色涨红的大哥。 “没事。”川王恢复了几分镇定,“某件事不太顺利而已。” “不顺利就慢慢来,不值得动气的。”他极有分寸地劝慰。 “我知道了。”川王也领受了弟弟的真心实意。 “那么今天不出海吧,在家里自在一天也挺不错的。” “不,去吧。” “好。我听你的。”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缓和了整室气氛。 “这一通电话,不知路数,所以只得告知您。”卓莹思前想后,将事情告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