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开启又一次毅星对萧然的监视。只是这一次,因萧然看似临时起意的夜行而有所不同。绵延起伏的公路不断向远方延伸,四下荒芜而安静,这也使得本次跟踪变得愈发明目张胆、危机四伏。 半小时后,萧然的车子下了公路,停在由红橙色砂石堆积而成的山丘旁边。他下了车,手里拿着一台相机。夜风之中,蓬松自然的刘海浪漫飞扬,利落的短发闪现夜的幽光。 毅星的车子隐藏在相隔较远的另一座山丘后,他双手仍然紧紧握着方向盘。自微微出汗的掌心里,他读出了久违的怯懦与内疚。 萧然举起相机,不断按动快门,认真投入的样子超乎想象。 “做我女朋友怎么样?哪怕就一次?”记忆之中,明媚如春的少年向着一位耀眼的少女弯起了右肘。 “好吧。下不为例。”她露出好看的笑容,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两个人快乐地走着,走着,在花香阵阵的山间小路上。 某一刻,毫无征兆,回忆戛然而止,萧然停止了摄影,将相机放回车子里,随即,朝向远处的另一座山丘招了招手。 毅星知道,除了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没有别的选择。 “你在跟踪我?” “是的。” “这么干脆地承认了?” “如果面对警察,就另当别论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有收获吗?”萧然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地吐纳起来。 “没有。并且已经暴露了。” 萧然再次笑了笑,“知道吗?你很特别,且并不惹人厌。”然后压低嗓音说起重点来,“帮我转告戚风云,他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好的。打扰了。”毅星转身离去,脑后忽地袭来一阵劲风,他条件反射式地偏了下头,躲过那一记拳头,迅速转身直面萧然,一把上膛的手枪指着偷袭者的眉心。 “小心走火。”与此同时,萧然的手枪也对准了反击者的胸膛。 “我们都不想这么干的,对吗?不然刚刚你发的就不是冷拳,而是冷枪了。”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便都收好了枪,在月光下端详着彼此。 “无论如何,是你起的头儿。”毅星表情严肃。 “你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需要知道。” 片刻沉默。谁的目光都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 “是啊。的确。但我的底线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毅星点了头,再次转身离开。 “戚风云,是个伪君子。你跟着他,太可惜了。”身背后传来萧然响亮刺耳的忠告。 毅星继续行走,迎风甩下低沉而克制的警告,“不要诋毁我的老板——这也是我的底线。” 真是死心塌地啊。萧然摇了摇头,钻进车里。 凌晨,两个人皆回到各自的住处,跟失眠斗法。狭小而清简的房间里,毅星点了妖娆的台灯,默默书写最后一篇跟踪日记。 也许,是萧然想让我解脱出来,才故意这么做的。他如实记录着自己的想法。可是,我又要怎么跟老板解释呢?!对不起,我曝了光,您需要另选能人去刺探萧然。这句话很难说出口。当一个人悄然深入了骨髓,一个失望的眼神都足以踏平了自尊,沦陷固若金汤的疆土。 此时,失眠的萧然正在欣赏他的摄影作品。夜的光线,广大而虚空的布局,融化在悲悯情怀里的风流走的踪影,被轰然凝固在某一刻……这感觉真让人着迷。所以,我的老弟,好好珍惜你的天赋与职业吧。他按动邮件的发送键,将这一组名曰“夜风”的照片传递给心爱的弟弟。 几分钟后,文烨回复了邮件——泰然忍耐,待黎明。 萧然会心一笑,关闭电脑,酝酿一场好眠。 清晨,上班路上,风云看着报纸,语气平静地说,“那个人,既然最近一直很安分,则暂时不必去留意了。” 毅星想了一下,咽下要说的话,尽力平静而简单地回复,“好的。”老板就是如此,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他总能了结得简单干脆——只要他愿意。 红灯亮起,车子停下来。一位留着亚麻色蓬松短发的少年朝马路两端张望了一下,迈开步子走到车子前面,然后,他停下来,直视毅星,斜开的刘海围拢着一张红润帅气的脸。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毅星面色严肃,抬手示意那少年迅速离开。 “不要那么紧张。”风云放下报纸,轻轻地拍了下司机微微颤动的肩膀,“他只是不知道你不能被随意开玩笑。”果然,少年扮了个鬼脸,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绿灯亮起,车子继续前行,两个人再无言语交流。 “这个职业改变了你。”上行的电梯里,风云打破沉默,声音里埋藏着一丝伤感的意味。 “时间一长,世间万物都可能改变的。”毅星分外敏感地反驳道。 “嗯。也对。”风云舒缓一笑,“下午我要去祭拜姐姐,中午我们去墓园附近的餐厅吃清汤素面,可以吗?” 电梯门开了,毅星护在风云身前,见四下太平,才缓缓让开路,沉稳地说,“可以。” “早,风云哥。”助理办公室里,热恋中的吴信步露出清澈的笑容,“因为您下午有事,所以有一个同核心技术人员的会晤改到下周一了,可以吗?” “下周……我临时计划去波士顿待一周。” “波士顿?”一支轻柔舒缓的曲子在房间里游动,“您是想开辟波士顿市场了吗?” “忽然受邀参加陆千里同卓丹小姐的订婚宴,觉得也好,可以顺便四处转转。” “卓丹啊,华裔富商卓越的女儿……没想到陆千里真的得手了。”信步唏嘘不已。 风云笑了笑,转回正题,“所以你问问看,会晤改在这周末可不可以。”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