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床榻之上,与周珞冷战中的陈进继续读那本长篇小说。那一日,古树之下,男主救下了显遭劫持的长发如瀑的女主。凉风习习,吹奏凄婉的歌谣,吹乱了缕缕发丝,催生了他的怜悯之心。他拿出一方手帕,温柔而谨慎地为她束好头发,四目相对间,彼此一见钟情。然而,好景不长,被与生俱来的骄傲顽固掌控的两个人,总不肯向对方妥协半分,美好的时光终究消磨殆尽。这一夜,男主再度踏上逃亡之路,向极有魔力的远方奔去。女主躲在巨大的古树下,目送爱人远去,她没有哭泣,只是做了一次深长的呼吸,然后松开被一方手帕束缚的长发,任由美丽的发丝散落周身,迎着明月与凉风,露出充满无限遐思的笑容。 他合上书,下了床,立在窗前思索故事的后续会怎么样。他很想翻到最后的章节,将结局看个清楚明白,但那样做的话,整本书就被看废了。 那么,自己与珞珞美人的后续又会怎么样呢?他又自然地联系到自身——虽然不是什么流亡的国君,需胸怀大志,忍辱负重,一步步地向他的帝国攀爬,但眼下,确实有一位孤独的公主等待他解救。若自己不娶,那女子,还有谁能真心以待,持久爱恋?!他忽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需以大局为重,不可太过拘泥、陷落于骄傲自负的小情怀。 “同住也行,只是若我受了委屈,你得理解、安慰我。”他一时冲动,竟开车来到山顶庄园的山脚下,停了车,举着电话,开门见山地对美人说出这番话,然后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简直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哦,那么谢谢你为了爱而委屈自己。”话一出口,周珞立即后悔且惊讶,脸颊腾地现出绯红,“所以,我想,偶尔,你和我,我们俩可以去旅行,作为补偿。”她的嘴唇开始哆嗦,脑袋嗡嗡作响,又怕错过陈进的哪一句话,猛来一句,“见一面怎么样?!就现在。” 他立即作答,“啊,我就在山下。”随即,又踌躇起来,“若我现在开车上去,保安势必会通知你爹……会不会太过打扰?还有就是,才闹红了脸就见面,他老人家会不会笑我没皮没脸的?” “可你已经没皮没脸了,还怕笑话?”她噗嗤笑了,又觉得不妥,遂稍顿了顿,调整好气息,再温柔地补充道,“放心,我让保安给你放行。” 收线之际,他竟有些陶醉于那种微笑过后的温柔音色。啊,爱情,怎么把我变成这副德行?!他暗想。 “儿媳一回娘家,儿子就飞奔去了,只留下我们俩陪明达,这对夫妻可真是的。”夜里,明达睡了,奶娘在旁陪伴着,一对老夫妻觉得很放心,便一前一后地自婴儿房走出来。“只是偶尔回娘家住一下,有何不可?你一日不见儿子都不自在,却从不体谅人家难得见着女儿的心情。”听惯了向薄筝的抱怨,洛爷自然有大把的话怼回去。 “哎呀,你可真是厚道的公公。从前一口一个‘贱人’,不知道骂的是谁呢。” “今时不同往日。” “啧啧,脸皮还真厚。” 两个人又斗了一会儿嘴,便也厌了、累了,遂分头忙自己的爱好去了。薄筝敷她的面膜,洛爷则走出别墅,独自漫步。这是树木繁茂生长的时节,鸟儿们的合唱格外美妙,空气中飘散着草木与泥土的芬芳。鹅卵石步道形态蜿蜒曲折,如一条晶莹的小河穿过整片树林,浮游在长满嫩草的绿野之间。行走其上,昂着头,透过生机勃勃的翠绿叶子的缝隙远眺星夜山峦,每一步皆富有诗意。 此时,薄筝已换上了风雅华丽的睡袍,伫立在窗前,小心翼翼地望向那片浓密的树林,她知道他在那里,如寻找灵感的诗人那般漫步着。月光虚弱地散播光泽,照得一切虚幻如梦。 可是,当年,他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蹂躏我唯一的妹妹?!她悲愤地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他是恶魔,永远不可饶恕。而我,依然选择与恶魔同眠共枕的女人,也注定不可饶恕。 昂贵的面膜一点点松软、垮塌下去,她没有如常那般去调整,而是一把抓下它,毫不留情地狠摔出去。 “爹,您有没有想过,何时给我哥机会,我是说真正的机会,来帮您撑住家里的生意?”夜色里,与父亲一同散步的阮秋轻声探问。萧爷停下脚步,与女儿对望,眼中蕴藏着深沉而忧郁的神色。 “我不知道,也许没怎么想过吧。”他摇了摇头,轻声回复,“总觉得他不适合做生意,所以……”他迈开步子,继续从容行走,“我想再撑三五年,然后……把生意交托给你。” 阮秋并不惊讶于这番话,聪明如她,对于父亲的想法,早有预感。 “我是很愿意为您分忧的,只是,这盘萧家的生意,本就来之不易,所以总是要交托给我哥才算合情合理的。还有,您对他,也不要总是一味地苛责。” “你呀,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像个中规中矩的老太太。” “是吗?” “是啊。” 父女俩皆笑了。 “总之要先给我哥机会,试试看,三五个月也好,您说呢?”她依然抓着正题不放。 “三五个月?你先让他能够下定决心,跟我做三五天试试看吧。” “好。一言为定。下周开始吧。” “嗯。若他真能挺过去,往后我倒是乐得清闲了。” “这话我可不信……”也许后面还有很多话可以延展开来,但她只是浅浅一笑,却也甚为迷人。 风,摩挲着花园里的树木,枝桠上的一簇簇叶子沙沙作响。 “你长大了,秋儿。长大了……多么快啊。”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