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黑如地穴的巷子里,风云却清晰地看见阮秋,立时停下脚步。她也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对方,眼神分外阴冷、妖娆,甚至晃动着粼粼幽光,好像要摄取一个人的魂魄。 也许,他依然很爱眼前的这个女子,或者说是克制不住对她的永不寂灭的爱的欲望。但更多的时候,这种一味的毫无意义的爱使思维狭窄,令彼此倍感痛苦,喘不过气来。他明明知道所有的道理,却还是决定向她走去。其间,不时有恶兽的嘶吼声在耳畔炸响,仿佛再走一步,他将被无情地撕碎,抛却于惊悚的山崖或者浩荡的激流。然而,他依然无法被撼动一丝一毫,漫漫眼前与茫茫心中,每一步都走得沉着坚定、惊天动地。遗憾的是,于逼仄的深巷里,没来得及划下一根火柴,点亮一朵光明,他却终究在无以复加的窒息感中醒来了。 “睡得好吗?”芊芊轻声问。 “还好。”他慢慢坐起来,淡淡轻语间抚摸着她的脸,“几点了?” “下午两点。” “睡了这么久啊。”他下了床,摆动着高大瘦削的身子走去盥洗室。 “毅星说,今晚,吴甄志董事想邀你去家中做客。”芊芊朝他的背影提醒道。 “好。借此机会,我会告诉他我将离开洛氏董事会的决定。”他沉稳作答,却没有回头,金属质感的嗓音也似蒙了灰,“也挺好的,六月初,我会带你去土耳其旅行。不过,估计毅星也会跟随的,否则我爹不会放心。”她的心忐忑地跳动着,暗暗揣测着他的表情、心情。 “努力了那么久,最终还是要说——放弃。”傍晚,吴董事沉着脸站在书房窗前,背对着如约而至的风云,轻轻地叹气。 “其实‘放弃’也挺好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同芊芊去旅行了。”风云走到他身边去,一同欣赏罗利暮色。 吴董事不做一声,心里却在交战,对于风云的半途而废,他实在是气恼,然而,他还得予以理解。 “你去哪里?”在自己房里胡思乱想的信步终于忍不住了,岂料刚跨出房门,就迎面碰到准备去书房送茶的母亲。 “只是想去探探他们谈什么了,谈得怎么样了……”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母亲手里端着的托盘,“所以,娘,我去送茶吧。” “也好。”她露出暖心的慈祥笑容,“顺便提醒他们,晚饭准备好了,都是风云爱吃的养胃的粥和菜。”他紧忙说好,然后转头走去父亲的书房。 “吃完饭再谈吧,”他边敲门边说话,不等里面应答便用胳膊肘顶开虚掩的门,侧身而入,“都是爹和哥爱吃的粥和菜,趁热趁热。”生动明亮的小眼睛不停地眨动,一副自然可爱的样子。风云没有做声,只是微笑着望向吴董事。 “好吧。茶不喝了,吃饭去。”吴家之主发了话,客人便跟着点头,一起出了门。 吃过晚饭,风云陪吴董事散步、聊天。院落里有一方圆形草坪,虽算不上开阔气派,但足以悦目沁心。风云很喜欢站在它的边缘,像是站在碧绿的池塘边,望向爬满别墅外墙的纤巧蔓藤,它们无忧无虑,肆意缠绕,虽得到的并不多,却将生命书写得旺盛而嚣张。 “志爷,戚少爷的那位司机回来了,正在客厅和少爷聊天。”一位家佣走过来,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吴甄志点了点头,那家佣便转身离开了。 “苏毅星……是个很懂分寸的人。明明留他吃晚饭的,他却推说要去给车子加油……约摸时间差不多了,又恰到好处地赶回来。”他有意无意地夸赞着风云的司机。 “许是车子真的快没油了,所以才急着赶去加满。”风云淡然回复道,“他有时候确实很迷糊……总之,并没有轩白那么细心、机敏,只算是普普通通吧。”吴董事也知道风云只是故意抬举自己的侄女婿,遂一笑置之了。 送别之际,吴家女主人特地将一个精致的淡粉色保温壶交到风云手里,“给芊芊煲了汤,睡前喝一些也没关系,滋润安神,不易发胖。”她的手上有一种令身心愉悦的独特香气。 “多谢。”风云紧忙道谢。 “也要谢谢你送我的‘荷兰公园’,我一直很喜欢这款护手霜的味道,有橙花与茉莉的甜美,也有柠檬和桃子的清新……”她轻轻地夸赞他,“你总是这么细心。” “您喜欢就好。”他还以微笑,“改日会带芊芊来做客,您做的饭菜真好,但又怕我们常来的话会累着您。” “不要太客气了,因你不是需要说客套话的客人。我们吴家,盼着你日日来访。” “好。”他轻柔得体地拥抱了她一下,像是在拥抱一团暖心的微风,“慧姨,我会常来的。” 车子在默默无声中行进着,辉煌的月光将归家的路清晰而耐心地延展开来。忽而,风云开口说,“下次,不要再故意错过了。人家诚意满满地招待,咱们需懂得感悟真心,而不是表现得精明、得体。” “好。”毅星简短、干脆地答应着,然后,默默品味风云话里那些细微的心情。 “听说,我家女婿刚刚去你家做客了?”不久,吴董事接到了洛爷来电。 “是啊。所以您有何贵干?!” “怎么好像火气很大似得。” “因为我所欣赏、信赖的您的唯一的女婿来了,而我太太又很会烧菜,所以晚饭吃得多了些,此时说起话来气就很足、很旺。”他举着电话,尽力压抑着声线作答,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得谢谢你,如此看重我的女婿。” “我可说不出‘谢’字来,因为风云说本周内会递交辞职报告,不久之后,大概是六月初吧,会带着您的女儿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