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有锋棱刮过楚弈脸颊, 他勒着缰绳,在蜿蜒的山道中疾驰,心中只有一个要赶上她的念头。
月光朦胧, 他全凭记忆拐过一道又一道弯,眼前很快就迎来大片的光亮。
他一愣。
只见山道间是齐整的士兵,有人举着火把照亮,行进速度缓慢, 围护着一辆马车。
那些士兵是姬家军的打扮。
楚弈减了速度, 原以为她已经走出上郡地界, 原来并没有。
押后的士兵察觉他的到来,举着火把回头厉喝一声:“谁人!”
当即有人就调转马头拔了剑。
楚弈驱马往前走了几步, 扬声回道:“楚弈。”
紧张的众人都松了口气,马车也在此时停下。
赵乐君这次不着急赶路, 准备坐马车走一晚回北地, 不想楚弈会这个时候出现。
银锦听着外头的动静, 看了眼喊停车的主子, 眨巴眨巴眼说:“楚将军怎么来了, 是有事来跟公主说的吗?”
马车内点着盏油灯,豆粒大的烛火摇曳。赵乐君看着明明暗暗的光, 有马蹄声渐渐走近, 一个暗影投印在窗柩上。
他低沉地声音也随之传进来:“嘉宁, 方便出来一下吗?”
赵乐君默了一下, 跟银锦说:“你先下去等片刻。”
银锦会意, 点点头, 推开菱格车门。
“将军,外边风寒,你到车上跟公主叙话吧。”
楚弈侧头看纱帘内隐约的身形,心脏猛然跳动一下,抓起身前的包袱,翻身下马快速进了马车。
车内,油灯前的佳人神色平静,一双眼眸盈盈,看过来的时候宛如是秋水般澄净。
他喉结动了动,弯腰走到她对面坐下。
先前想要见到她的心情迫切,如今见到人了,胸腔里翻涌的情绪不减反增。那样的激烈,激烈到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赵乐君还是很安静地看着他,烛火倒映在她双眼中,打量他的目光仿佛都带上温度。
在马背上被风吹得身上发凉的楚弈 ,就觉得全身都突然冒起了热气,手心里都有了汗。
他轻轻咳嗽一声,把手里的包袱给递了过去。
“我来给你送这个。”
她视线从他脸上往下移,看到那藏蓝色的包袱,伸手接过。
他追上她,是为了给她送东西?
她一时也猜不到送的什么,慢慢打开,熟悉的衣裳让她眼里闪着诧异。
是她先前被扯烂的裙子。
楚弈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她表情。
她意外,他抿抿唇,闷声说:“先前忙着战事,不久前才缝好。”
赵乐君展开裙子,看向裙摆。
浅绿的襦裙上多一条不太好看的痕迹,但是走针巧和细密,又正好是折痕处,若是穿上身应该是看不出来。
上回给她缝了袜子,这次给她补了裙子,然后追过来。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一笑,皎洁的眸光重新落在他略不自在的面庞上:“有心了。”
一句有心了,让楚弈更像是在火里烤着一样,日晒风吹的面皮都发烫。
她知道自己是特意找借口过来的。
他被戳破心思,有那么一瞬间难为情,只好又咳嗽几声遮掩。
看着他尴尬,赵乐君不知怎么想起外祖父说的那些话,劝告她重新嫁楚弈。
她打量他的双眸颜色渐深。
对面高大的青年,把车厢的空间都挤得逼仄,油灯的光照亮他半边面容,下颚轮廓坚毅而清晰。
昔日的孤掌难鸣的少年郎,在腥风血雨里闯了数年,如今威严不可侵。
但他在自己跟前还是常常露出年少时的窘迫,有时会因为这份窘迫用愤怒或者沉默遮掩过去,是不想让人戳破的卑微。
他明明是骁勇男儿,如今的功勋也是他洒热血换来,偏他多少年都改不了这个毛病,他在洛城拥着她说妒忌连云的话就在耳边响起。
赵乐君心中微微一动。
她先前气他总是鲁莽,气他不够信任自己,可她除了包容,并没有深思过让他不自信的缘由。
是因为她见过最落魄的他,是因为他们为了利益结合,是因为他用了真心来待自己。
所以他才总是心怀忐忑,又不善于表达,反倒把最劣性的一面在她跟前展现了出来。
如若是这样,那她还该再因为外祖父的相劝嫁给他吗?
先不管她待他也曾有一腔柔情,现在再嫁,不还是出于利益吗?
于他来说,是不公平的吧。
赵乐君想得皱起了眉头。
这样再嫁了,意义何在,即便两人间还有一丝情谊,还是会在利益的牵扯中消磨。
最后是不是又是一场分离。
她思绪繁多,楚弈却在她凝视中快要呆不下去了。
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