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城东南方数里处有一湖,名曰岑翠湖,那便是今日的目的地。
昨夜,沈慕便嘱了车夫今日上午去翁东亮家接人,给送到岑翠湖边去。
另有一辆马车载了绮兰和小桃,又一个小厮驾了,沈慕与王二虎骑马。在即将出门的那一刻,王小虎哭喊着跑出来,非要跟着去,王二虎凶他,他可怜兮兮地抓着绮兰的裙摆不放,最后便也带了。
“回去后,考你背诗。背不出来,屁股给你打开花!”
王小虎一听,立马就是一脸的哀怨,慌忙跑下车,道:“等我一下。”
众人俱莫名其妙,没多久,便见王小虎抱了一本诗册出来,一脸的得意。
沈慕莞尔,于是便在这缓行中,不时有背书声从那马车中传出来。当然啦,毕竟才六岁,字尚识得少,遇到那不认识的,便求助于绮兰,绮兰为他讲解其意。
马车出了南城门后,行了一段距离后,便往东拐,渐渐又上了一条泥道。
那里原也无路,只因走的人多了,便渐渐有了条小路,后来随着岑翠湖的名气增大,也确实风景秀丽,经车轧马踏,才又演变成一条可供行车的道路。一旦踏上此路,便毋须担忧会走错,因路的尽头,便是那平滑如镜的岑翠湖。
一路上,自也碰到那么几辆披红挂绿的马车,多是州学中的女学子的,这个时代,但凡能在州学里读书的女学子,家境都不会差。
“是沈先生哎!先生好啊!”
“好,好!”
还有纵马奔行的,阴雨绵延三日,可把那些男学子们憋坏了,这下端坐在马上,连连挥动马鞭,迎风发出嗷呜嗷呜发情的野狼般的吼叫声,以此表达些许对春日的尊敬。
男学子们见了慢悠悠骑马的沈慕,嬉笑一阵后,向他发出挑战,“先生,我们来比赛骑马啊?输了的一方要给十两银子,如何?”
“没兴趣。”沈慕懒懒打了个哈欠。
“先生莫非不敢?”
“我可是分分钟几万两上下的男人……”沈慕不屑道。
“唉……”学子们深深一个叹息,打马走了。
“我们找错对象了,应该找廖文豪他们。”
“可是……他们也没马啊!”
廖文豪等十余人正在前方缓缓步行。
一人眼珠一转,开口揶揄道:“廖文豪,一起来赛马啊?”
廖文豪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整个州学,谁不知道他廖文豪乃是穷苦人家出身,甭说买马了,便是能吃饱饭就是不错了。
然穷则穷矣,此人并不以为耻,反而看的很开。出身于清贫或富贵,这是除了上天,没人能参与的选择题。
当下,道:“不行啊,我很穷啊,哪里能买得起马。”
那人依旧嘿嘿笑道:“究竟有多穷?”
廖文豪轻叹一声道:“冬日里还能喝喝西北风,如今春至,便是西北风也喝不到了。你说究竟有多穷?”
“廖兄说话还是这么风趣幽默……哈哈哈哈……”
那一群人好一阵哈哈大笑,仿佛酒足饭饱一般,志得意满地驾马离去了。
廖文豪也不看他们,低下头,继续与身旁的同窗边走边探讨学问。
沈慕在后见此,对那廖文豪更是高看一筹了。
“看来回去后,得找司马教授商量一下了。”他心道。
经过廖文豪等人身边时,廖文豪等人立马向沈慕施礼,口称“先生”,沈慕颔首致意。眼见离岑翠湖已是不远,便下的马来,交于王二虎,自与廖文豪等人步行了,边走边谈。
这可是难得的相处时间,因沈慕平素授课完,多是直接归家的,于是这些人便抓了这时机,向沈慕请教一些问题。
或许于学业上,沈慕不如他们,只是毕竟有着开阔的眼界与超前的丰富的知识,一些问题或不能回答,但总能从某个角度切入,给予一些很有参考性的建议。
一行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绮兰的马车也走的很慢,她从车窗里望见这一幕,抿着唇角轻笑。
在即将到达岑翠湖的时候,沈慕道:“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前人之智慧结晶,也未必就全是正确的,或者说只是在某个环境某个特定条件下才是正确的,又或者根本就统统都是错的。”
这话让一群学子们不由一愣,反问:“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抱着怀疑的态度去探索,去求证。”沈慕指着天空道,“比如这天地,有个词叫‘天圆地方’,可事实真是这样吗?其实不然,地才是圆的,是个大圆球。而天,则是浩瀚无垠的虚空,没有尽头。星星很小吧,也许很大,比我们脚下站着的这颗球都要大。”
一群人如听天书,愣愣不知所以。
沈慕已经不管他们了,朝岑翠湖望了一眼,见那边已经是人影憧憧了。马车停下后,他伸手将绮兰扶了下来,便相携着往那边走去。
前方有一石碑,刻着“岑翠湖”三个大字。
旁边还用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