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七姐弟的境遇,在场的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 此刻他们都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当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抱住一个三岁的小男孩时,总能触动人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狗剩儿抬起头,把手里的拨浪鼓递给朱七七:“姐姐,你玩儿。” 陆远不禁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小小的拨浪鼓当初被苏小白抢走,后来送给了狗剩儿,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朱七七的手上。 朱七七已经懂事了,抱着狗剩儿掉眼泪。 “娘呢?” “睡着了。睡在洞洞里。” 朱七七眨巴着眼睛,无助地环视众人。她不知道这个睡着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来由的就心里发慌。 马春花眼睛一酸,她是知道狗剩儿他妈已经死了的。就是不知道狗剩儿还有个姐姐。 这时赵玉走过来蹲在朱七七身边:“七七,娘在这儿。” 朱七七转头看看,破涕为笑,拉着狗剩儿道:“小狗子,叫娘。” “娘?”狗剩儿呆呆的,“她不是我娘啊。” 赵玉冲他张开双臂:“小狗子,以后我就是你娘。” 狗剩儿还有些畏缩,看了看姐姐,也弱弱地叫了一声娘。 在场女眷无不掉泪。陆远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赵玉抱起狗剩儿,转身面对陆远,促狭道:“小狗子乖,喊哥哥。” “哥哥~” duang! 陆远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到房间里一片爆笑声。伤感的氛围顿时被一扫而空。 陆远心说,狗剩儿他爹,叫什么朱六的,他要是还活着最好别给我撞见,不然非削死他不可! ~~~~~~~~~~~~~~~~~~~~~~~~~~~~~~~~~~~~~~~~~~~~~~~~~~~~~~~~~~~~~~~~~~ 于此同时,距离苏州西北方一百多里的无锡郡惠山山脚,上万灾民犹如行尸走肉,正沿着惠山和运河中间狭长的平原向苏州迁徙。 人群中不时有人倒下,其他人麻木地就从边上绕过去。灾民们得到消息,苏州设粥棚,苏州有吃的!在淮南和太湖周边,各主要郡县大城全都紧闭门户,只有到苏州去,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万人是由一个个小群体组成,他们有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的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还有的浑身烂疮,散发恶臭。只有少数人群相对健康,他们中的男人拿着武器站在外圈,女人们则带着财物和食品聚在核心。偶尔有别的团体想打他们的主意,都被他们手里的锄头棍棒吓退了。 灾民们身后跟着一小队拿着长枪的无锡厢军。他们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只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像驱赶羊群一样驱赶着灾民们。 就像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什么在一场大战之后,区区几个士兵就可以押解成千上万的俘虏。一开始无锡厢军接到驱赶灾民的任务也是怕的不行,然而当他们壮着胆子,跑到灾民队伍后方亮起旗号以后,灾民们立刻就乱了。区区十来个厢兵,赶着上万灾民毫无压力。渐渐地他们胆子也就大了起来,遇到走得慢的,他们还敢上去踹几脚。 绕过惠山山脚,再过二十多里就到了苏州地界,厢军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惠山植被茂盛,山脚密林中,朱六和二黑手里攥着尖刀,静静地趴着,就像两头择人而噬的饿狼。他们身后,是数十个同乡。全都是在苏州城下劫后余生的。苏州有粥棚不假,但是对他们来说,苏州是个人间地狱。既然逃出来了,绝不可能再回去。他们听说淮南一带有几股大的土匪势力,就想去投奔。结果与来自西北的难民潮不期而遇。 “看到了吗?”朱六神情冰冷,“他们的样子,像不像猪狗?” 他右脸有一道被流失划过留下的伤疤,使得他此刻面目狰狞。 二黑嘿嘿一笑,舔着嘴唇道:“像啊。不过就他们这样的,有什么好抢的?” 朱六没搭话,森寒的双眼在下方人群中扫视,寻找着容易下手的目标。他们得到消息再赶来时已经太晚,难民都快过完了。朱六依然没找到合适的目标。 这时,队伍的后半段有一个老人倒下了,身边的同伴们难得没有抛弃他,反而是簇拥在他身边,试图将他扶起来。结果堵塞了道路,使得灾民队伍出现了停滞。 拖在灾民后面的厢军们立刻粗暴地推开挡路灾民,用长枪驱散老人身边的同伴,将那老人连推带踹弄到了路边。 厢军们得意洋洋,连声催促后面的人继续前进。 朱六看向他们的眼神更加冰冷,苏州城下的一幕幕又在脑中盘旋,他脸上的刀疤似乎都扭曲起来。他猛地站起,转身对身后的同乡们道:“看到了吗?在这个世道,没用的人只能被人踩!既然官府诬陷我们为贼寇,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贼寇的尖刀!砍死厢军,杀光他们,杀啊!” 朱六怒吼一声就冲了出去。 几十名同乡紧随其后。二黑虽然纳闷朱六怎么指挥起他这个老大来了,但是依然提着柴刀跟了上去。 “杀啊!!”怀着对官军无比的仇恨,朱六就像一只疯狗,杀声震天。 “啊,有强盗!”灾民们犹如惊弓之鸟四散开来。 而那十几个厢军本就是乌合之众,循声望去,只见密林之中杀出一几十个煞星。厢军们个个手脚发软,长枪都把持不住落在地上。 领队的校尉带头发一声喊,扭头就跑。可是他双腿软得犹如面条,没跑几步就让朱六追上。 “嚓!” 校尉只觉得背后一股大力撞来,一低头,只见一把杀猪刀的刀尖突然从他胸口冒出,又立刻消失不见。 血箭喷出,校尉眼前一黑,立刻倒下。 “杀!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