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要检验尸身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弱女子!
他更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弱女子检验尸身的手法根本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黄县令虽然熟读各种验尸断案的书籍,甚至于对《洗冤集录》可以倒背如流,可是真正的像程姑娘这样的验尸手段,他还是头一次亲眼得见。
将死尸开膛破肚,把快腐烂的内脏腑器血淋淋的一一捧在手上检视,这样在阴司鬼狱的传说之中才会出现的情景,此刻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黄县令的眼前。
黄县令的双腿都在打颤,只怕已经将去年除夕的年夜饭都快吐了个干净,直吐出了发苦的胆汁。
周新看着他的样子,大皱其眉,感觉到很是丢脸,于是把他带到了屋外等候程姑娘检验的结果。
片刻之后,程姑娘走出了屋子。
黄县令看见程姑娘蹲在一旁洗手,不禁就想起了屋里那具如今已经不知被折腾成什么样子的血淋淋的尸体,止不住胃部一阵抽搐,又开始干呕了起来。
周新严厉的目光一扫过来,黄县令赶紧伸手捂住了嘴,把冒到喉咙口的酸汁又强忍着咽了回去。
周新摇摇头,似乎对于这个徒有虚名的学生很是失望,转头对程念真问道:“请问程姑娘,检验
可有结果了?”
程姑娘抬起头,一脸的严肃说道:“和我之前猜得不错,这个人不是死于急症,而是被人杀死的!”
黄县令闻言顿时好像忘记了那恶心的尸体,脖子一梗说道:“这怎么可能?”
周新回头一瞪,止住了他的话,转头很客气的对程姑娘问道:“姑娘可是从尸身上发现了什么线索?”
程姑娘站起身来,一面仔细的擦拭着双手,一面说道:“我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了很重的蒙汗药的成分,这说明凶手事先在酒菜之中下了蒙汗药,让死者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凶手先是剥去了死者的上衣,袒露出胸口,然后用快刀慢慢的刺入,一面刺入,一面用沸水浇在伤口之上,这样伤口的皮肉就会发白翻卷,而没有血水喷出,自然也没有血荫,看上去便与死后所造成的伤口无异。那胸口刀伤周围的皮肤有烫损的痕迹,便是明证。”
“最后,凶手待死者毙命之后,擦拭干净身上,再为其穿好衣衫,在胸口刀伤位置再捅一刀,刺穿衣服,这样衣服上队友刀口却并无血迹,自然便更加坐实了其家属诬告一事,也更加洗清了自己的杀人之嫌。”
说到这里,程姑娘冷笑了一声,道:“这人不但要杀了死者泄愤,还处心积虑想要令死者家属尽皆因诬告之罪而获牢狱之灾,其心实在何其毒也!”
她忽然问了一句:“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凶手必定曾经在牢房刑狱之中做过,才会知道这样伪装伤口的办法。”
黄县令被她的讲述直惊得目瞪口呆,经她一问这才恍然道:“不错,此案这家富户原本在州府大牢之中做文书一职,因其父病故,这才辞职回乡继承了家产。”
程念真点点头:“这便是了,这种伪装伤口的方法并非他所独创,在大牢之中早有风闻,多有狱卒收受钱财,用此方法将在押的囚犯害死。”
她转头对黄县令说道:“读书不可死搬硬套,查验尸体更需要仔细认真。那刀口四周的烫损痕迹如此明显,你却只注意到了创口的皮肉发白,对其他痕迹视而不见,几乎错判了此案!”
黄县令被这小姑娘一番话说得羞愧难当,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不住的点头应声道:“是,是!”
一旁的周新也觉得一阵羞愧,毕竟黄县令是自己的学生,他犯错就犹如在打自己的脸一般,何况自己当初发现此案疑点的时候不也完全相信了验尸格目,完全没有想到再去查验一下死者的尸身么?
周新这时候只觉得脸上也是一阵火辣辣的难受。
大约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程姑娘对周新说道:“既然此间事了,真相大白,那么小女子就先告辞了。周大人还请善自珍重!”
说完,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旁低着头的黄县令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目送着她走出了县衙,周新和黄县令这才不约而同的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此案源自《皇明诸司公案》中“黄令判凿死佣工”一篇,原案发于明代广西河池县,老唐见此案悬疑蹊跷,故引用于此,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