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姿吓了一跳。
江炼看向自己撑住门面的手, 其实他是手动得太快, 动手时,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过了会, 他低头看向孟千姿,说:“留下来, 一起吧。”
孟千姿被他弄得有点懵, 藏在门后的手又在不自觉地抠擦门面:“我是……最近,太忙了。”
江炼想笑:她可真忙, 是忙着把那扇门板给焐热吧。
他说:“千姿, 你得出来,你在里头太久了。”
孟千姿一片茫然:她在哪儿太久了?客房吗?她今晚才刚住进来啊。
江炼继续往下说:“你得多出来走走,多透透气,还有就是……”
他低下头,屈起左手,拇指在屈起的掌面上掐点了一下:“我算了一下, 你这趟应该留下来。”
孟千姿也盯住他的左手:他还会掐算?胡说八道吧。
生在山鬼家, 她从小接触三教九流人物,对一些门道很熟悉:古代术士常会伸出手来掐指一算, 是因为手指天然就有骨节,骨节间有横纹,手掌微屈,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三指并列、横纹接起时, 会呈现一个天然的九宫格,拇指在格间来回游走, 是在点算九星飞伏,又叫排山掌法。
江炼还会这个?不太可能吧。
孟千姿满腹疑窦,但江炼煞有介事的,一边掐点一边嗯啊有声,还抬手在她额前虚抓了一下,说她:“抬头。”
孟千姿怀疑他在闹鬼,但还是下意识抬了下头。
他又仔细“抓”了一把,然后低头摊手,掌心明明空无一物,他却在那细细拨理,像细看一把待播的菜籽,神情郑重,孟千姿心里泛起嘀咕来,于是也跟着看。
顿了顿,江炼嗯了一声:“没错,卦象显示,你适合留下来,还有,我敢保证,你担心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真的,你信我。”
孟千姿盯着他看了半天:“你胡扯吧?你根本不会掐算吧?”
江炼说她:“你这人,怎么不相信人呢,我这一身才华的,平时低调,不怎么显露而已。”
要命了,还一身才华,孟千姿噗地笑出来。
江炼说:“说好了啊,就这样了。”
他笑起来,倒退着往后走,退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上前来,同时掏出手机:“加个好友,省得哪天又联系不上了。”
孟千姿犹豫了一会,回屋把手机拿出来,调出添加好友的二维码。
她觉得自己怪矛盾的:明明知道该往左走,可情不自禁的,总在向右靠,像悬胆峰林上争相向着光生长的绿植似的,不知不觉地、下意识地,就倾过去了。
江炼扫完了,看页面显示的个人资料,她的id居然叫“x2”,连头像都是个黑白的“x2”。
他问了句:“干嘛要叫乘以二啊?”
孟千姿嘀咕了句:“关你什么事。”
江炼笑,先更改备注,然后添加,孟千姿低着头,等着他好友申请发过来时好通过添加,忽听到江炼叫她:“千姿。”
孟千姿抬头。
江炼说:“我没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担心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说完了,又笑笑,转身走了。
孟千姿看他的背影,忽然反应过来,江炼对她改口了。
他之前,一直叫她孟小姐来着。
她叫住他:“江炼。”
江炼回头,孟千姿倚住门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顿了顿,促狭似的笑,问他:“你今天见到我六妈,我六妈……好看吗?”
江炼略垂下眼帘,有些没奈何,又想笑,孟千姿要是计较起来,还是挺计较的。
他回:“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我也没怎么看清楚。”
又睁眼说瞎话了,孟千姿憋着笑:“那在戏院里,那么亮的灯,也没看到?”
“戏院啊,她不是上着妆吗,粤剧那种白脸脂粉妆,哪看得清人啊。”
孟千姿咬牙,她还就不信了。
“那然后呢?”
“然后,吃了个夜宵啊。”
“吃夜宵时,都没看到?”
江炼一本正经:“吃夜宵,眼里不都是吃的吗,谁还顾得上看人啊。”
孟千姿没辙了,恨恨瞪了他一眼:“满嘴跑火车。”
说完了,砰一声关上门,倚门而立,几乎笑弯了腰。
笑完了,又有些惆怅。
她站了会,踢掉拖鞋,光着脚往房内走,屋里头很狼藉,椅翻桌倒的,都是她方才的“杰作”,沿路还有倒翻的纸巾盒、倾覆的茶壶、烟灰缸、笔,她拿脚一样样拨开,再拨开。
还看到了些碎瓷片,来自那个被她砸碎了的茶杯,她拿脚去踩,踩上去之后,脚底有极低的碎声,微微刺痛,那感觉,有点像飞蛾闻见自己被火燎焦了的翅膀——其实还可以更痛些的,她无所谓。
她为自己理出一方空地,就在翻倒的茶几旁躺了下来,看大理石茶几面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