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引导者。”玉襄低声道。她不容置疑的推开了月神, 背过了身去, 语气显得有些疏离:“你可以用正常的反问句式跟我说话。”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 月神的问话并未带有必须诚实回答的法力, 所以他其实并无必要,强制要求自己不能用问话与玉襄交谈。他之所以如此严苛的要求自己,不过是在讨她开心。
玉襄感觉得到这一点。
而此刻, 她告诉他可以不必继续如此, 看起来似乎是给予了他权利,其实是拒绝了他的示好。
她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够如此亲密, 月神却过了界。如果玉襄再不把他推开……
她怕要出事。
“你生气了。”但月神坐直了身子,好像还拿不准她的语气,究竟是真的, 还是闹脾气的反话,他试探着将话语的末尾模糊成了轻柔的气音, 十分干脆利落道:“我很抱歉。”
玉襄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稍一沉默,便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搭话时机。
整座宫殿都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这样的沉静宛若凝聚成了实体一般,沉沉的压了下来。叫人身体无法动弹, 心头沉重。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身后传来了布料摩擦作响的簌簌声,打破了这浓郁的死寂, 然后,一切恢复成了完全的平静。
玉襄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过身子,看见床边已经空无一人,感觉到整座宫殿里,都已经空空如也。
这异国他乡的景色,忽然叫人觉得如此孤独与寂寞。她莫名的突然很想回家,很想回到广寒峰,很想武德师兄,很想伏凌,甚至很想一直都不甚亲近的玉楼真人。
当然,她更想那幻境之外的世界。
她的师尊,她的师兄,她的……朋友。
玉襄禁不住鼻子一酸,掏出了水华镜,呼唤起了忘一师兄。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可镜子那头的男人只是打眼一瞧,便立即道:“我马上回来。”
修真之人说是马上,就的确是马上。不到几分钟的时间,燕和真人那皎若玉树的挺拔身姿,便从阴影之中显露。
宛若菡萏,虽出于污泥,却纤尘不染。
忘一担忧道:“怎么了?”
“师兄……”玉襄很想不管不顾的说,我想回去。可是,瞧见忘一那关切的神色时,她又觉得,不能如此任性。
他们两人已是身陷险境,更有师尊被困其中,神志不清,难以苏醒。
他们两个人相互依靠着,扶持着,如今仍然进展不大,她怎么还能肆无忌惮的撒娇,就这么把所有压力都丢给师兄一个人背负?
想到这里,玉襄深吸了口气,稍微调整了些许情绪,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太久没看见你了,想见见你。”
她假装自己在开玩笑,忘一却定定的凝视着她,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一语道破:“你想家了?”
玉襄咬住了嘴唇。
见状,忘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要么……你联系一下伏凌?”
玉襄望着他。
她没说话,可是表情却好像很是渴切的在问:“可以吗?”
其实忘一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但他终究不忍玉襄失望,缓缓地点了点头。
……
一百年。
玉襄杳无音讯,已经走了一百年。
对于修真者来说,百年的时光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对有情人来说,纵然分秒,亦是煎熬。
玉楼真人轻轻一叹道:“他倒真是忍得住。”
“他看起来聪明,其实一根筋的很。”武德的语气带着些淡淡的感慨,“又或许是……没遇上别的能叫他心动的?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他说的好像勘破了情爱一般,但其实自己也不懂。
他不懂,若是伏凌喜欢玉襄,为什么知道她不告而别以后,只是静默了一时,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寻不问。
可若是说他不喜欢玉襄,这一百年间,他妥帖收藏着她写给他的检讨,可无论他多么小心,即便是仙家制纸,也因为多次的展开、、折叠,而摩挲出了毛边。
发现这一点后,除了练剑,伏凌便在屋内,提笔誊抄她写给他的一字一句,又或者是去玉襄最喜欢的悬崖旁边,静静地观赏日出日落。
武德当然也问过,为什么不去找她,伏凌当时看了他一眼,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他。
他原本就长着一副面无表情,看起来便心情不好的样子,等到心情真的不好起来,就越发的叫人不敢靠近。
大约是觉得,这个少年越发的清寒入骨,终日与剑为伴,太过孤洌,每日他练剑时,广寒峰上的桃花,就会被女弟子们催着盛放——虽然自己不能陪着他,也定要以夭夭灼灼的桃花为他作伴。
她们喜欢伏凌在烟霞般绚烂的桃林中舞剑,更喜欢他的剑气霜寒,似能荡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