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
伸出的那只手几乎探到她肩膀,差一点就可以抓住她的细瘦的胳膊,将她拖出来,但他们害怕这样会让她受伤。
正在犹豫时,医生的手指敏锐地感受到了她胸前一点轻微的,翕动的热气。
那热气,很像是某种小动物细弱的鼻息。
那只手猛地转了个向,试探着轻按住了男孩裸/露的脖颈,意外地感受到了跳动的脉搏。
他几乎跳起来了:“活着,他活着!”
外面的人顷刻间沸腾了。
“吊车来了吗?快把这里搬开……这里有两个幸存者!”
男孩被抱到担架上,他的左腿膝盖以下已经青紫,被压住的膝盖鲜血淋漓,很快染红了白布。
他看似人事不省,浓密的睫毛落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眉骨突出,眼窝很深,眉毛也浓密,脸蛋上沾了道道血污,很难判断出国籍。
说“看似”人事不省,是因为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女孩的手腕不放,将她的手腕都攥红了,后者蹲在担架旁边,慌乱地掰着他的手指。
“是你的弟弟吗?”
梳着双麻花辫的女孩似乎被问话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与此同时,她终于挣脱了男孩的手:“不,不是。”
她身上沾着的斑斑血迹,似乎都不属于她。抬担架的护士忽而发现女孩的右脚踝以可怖的角度弯折着,倒吸一口冷气:“她恐怕骨折了,需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不,我不去。”她慌乱地摇着头。
两个人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架上了担架,救护车门闭合,闪烁着应急灯,疾驰而去。
抢救车滚动在大厅里,脚步纷乱,大厅里有很多穿统一海蓝制服的警察,像捅了马蜂一样,密集地移动着。
医生诧异摘下口罩:“怎么会有这么多联合政府的人?”
“诺尔教授动脉瘤破裂,倒在实验室三小时才被发现。”
“救得回来吗?”
对答的医生耸耸肩,“三个小时,不是三分钟。”
女孩猛地坐起身来,辫子荡起,一转不转地看着说话的人,被年迈的护士和蔼地按住肩膀:“别乱动,你骨折了,孩子。”
她直挺挺地又倒下去,枕着弯翘的辫子,歪头看着天花板,那双琉璃似的黑眼珠,倒影出急速后退的管道,不知在想什么。
推着男孩的床右拐进入急救室,他垂在床边的手还微张着,似乎想要虚弱地地抓紧什么。
“今天真热闹。”
守在医院里的警察也小声嘈杂和抱怨着,因为人口不足的缘故,这是一支良莠不齐的队伍,里面甚至混有十几岁的少年和驼着背的六十岁的老人。
他们三三两两闲聊:“这个教授是做什么的,很厉害吗?”
“是联合政府实验室里的人。
“有人说导致车祸的磁场干扰就是从诺尔教授的实验室里发出的。就在丘山路上,死了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有人惊叹道,“他在实验室里干什么?”
“听说是在做违禁实验……”
抢救车靠近他们时,护士便被这话题吸引,不禁放慢脚步听了片刻。
“恐怕他得以死谢罪了。”
“说不定现在已经死翘翘了。”
“实验室是联合政府直属的,发言人要引咎辞职了吗?”
“可能。”
“真不明白实验室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已经这样了,还探索什么科学,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劳作生存吗,就像早期人类的那样?安全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得轻巧,你三百五十平的房子,难道能不用扫地机器人清扫?实验室只过是为了人类更舒服地生活。”
“是的。”那人双手合十,“生命是最宝贵的,无可替代。”
任何对话总会归结于这一句话,护士听到这里,便明白对话要结束了。
她无趣地转过头来,滚动的急救车被褥被掀开,堆在一边,凌乱的床单上面空荡荡的,早已没了人影。
“嘿!”她转头四顾,“那个女孩呢?”
*
“还没有人来认领吗?”护士的交谈的声音很轻,薄如蝉翼的平板电脑上显示出登记表,“姓名”一栏保留了空白。
“死伤者信息还没有确认。或许他的家人也车祸中遇难了?”
调节器内的点滴一滴一滴落下。床头的控制仪器关着,半掩的百叶窗外,露出外面昏暗的紫黑的天色。
男孩躺在床上,因轻微失血而苍白的脸颊上贴了一小块纱布,右腿被白纱布层层裹着,高高吊在床尾。
他没有什么严重的损伤,只有被挤压的腿膝盖以下粉碎性骨折,钉了钢板,随后转移到这处普通病房来了。
床边的桌子上甚至被允许摆放了一束紫红色的干花,病房里十分静谧,花叶被空调吹得簌簌抖动。
两个护士长吁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