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醒来, 裴质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自觉地蜷起腿, 想把自己缩小再缩小, 甚至想从这个世界悄无声息地消失。
“父后。”殷湛突然伸着个小脑袋往他怀里钻,“父后,我渴。”
虽然想着机器人不会感受到饿和渴,但每次殷湛撒娇,裴质都会把他当成普通的人类孩子, 满足他的需要。这次也是, 裴质忍着难受从床上下来,给孩子倒水喝。
这一动弹, 心里装了孩子,裴质反而感觉心里的难受少多了。
他喂殷湛吃了茶, 殷湛又吵着要吃八珍汤,还非要吃裴质亲自做的。裴质磨不过他, 没法子, 准备去给孩子做一碗。
屏风外面, 殷瑜听到两人对话,呵斥:“你少折腾你父后, 你若饿了,朕让宫人给你做一桌子珍馐美味。”
裴质走到屏风外, 疲惫地看了眼殷瑜。后者立刻从龙椅上起身, 走到他跟前, 伸手在他腰后一搂, 他顺势将重量压到了殷瑜身上,感觉身上轻松许多,连带着心里也没那么沉重了。
“我也没事,烧烧饭也好。”
“你看看你的样子,还说没事?”殷瑜怒道,“你一点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裴质抬眸看他。
殷瑜佯作怒不可遏:“朕娶你入宫,是要你来当皇后,难道是让你来当厨子的?你若喜欢做饭,那让厨子洗干净等朕临幸好了!”
“少贫嘴。”这么一大茬,裴质嘴角都隐隐有了笑意。
殷瑜又抱着裴质说了许多俏皮话,逗得裴质来了精神,这才放裴质往外走。
楚门庭在一旁看着,等裴质走了,他才言道:“臣瞧着皇后主子神色不大对劲。”
“怎么说?”殷瑜虽然这么问,但他比谁都清楚裴质的变化。
“以前瞧着皇后主子总是开开心心的,虽然动不动就爱恼怒,可也是上一句吵,下一句笑,整个人生气蓬勃。可现在臣瞧主子他无精打采的,不,他的眼里好像都看不到东西了,也只有您和太子能得到他看一眼了。”楚门庭苦笑,裴质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也站在屋里。
*
本来殷瑜还想着,等忙过这一阵,就带着裴质出去走走。这次机会难得,他们再想来江南,还不知道得等多少年后。
但这一地动,哪怕伤亡再少,殷瑜也还有太多事要忙。他几乎忙的都没有时间合眼,还要分心照顾裴质,饭也顾不得吃,若不是还记挂着两个小崽子,他恐怕会忘了自己还是个人。
一开始他还以为,裴质是因为看不清人脸而大受打击,所以忍着难过,为裴质想尽办法。他先是鼓励裴质喝神仙水,见神仙水没什么成效,还为裴质四处请名医。哪怕他自己早就不信有大夫能治这样的病,可换成裴质病了,他心里就存了许多期待,期盼着有人能治好裴质的病,让裴质再变回原来那个动不动就偷吃、不让偷吃还恼怒的无忧无虑的皇后。
但渐渐地,他发现,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后来没过几日他消瘦不少,裴质却好多了,大部分时间都显得很有精神,吃的也多,整天待在他身边也笑嘻嘻的,还想办法逗他开心。
他以为裴质已经走出打击的阴影了,绷紧的心弦稍松了些。
直到有一天晌午,他看见刚刚陪他用过午膳的裴质,偷偷摸摸地蹲在墙边干呕。呕完,鼻尖眼角还红通通的,却努力对着空气扯出一个笑容,一次不成功,裴质面无表情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又继续努力地笑,直到笑容完美了,这才迈着大步朝他所在的屋子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半响,只觉得有人用刀剖开了他的胸腔,将他的心狠狠地揪住。他这心里都是裴质啊,他努力当一个好皇帝,就是为了让裴质舒舒服服的当皇后,为什么裴质还会受这种苦?
就因为裴质喜欢他,舍不得他跟着难过,跟着吃不下饭,跟着睡不着觉,才会为难自己,逼自己假装开心,让他放心。
他抬手,也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是瞎了,才会以为裴质是真的走出了难过。
“陛下?”许望北走过来正好看到殷瑜抬手要扇自己耳光,他本来可以拦,但他选择了挡住别人的视线。看着殷瑜脸上肿起来的五个红手印,他颇为欣慰,机智的他保住了陛下的颜面!
殷瑜转过身,那一双眼睛红的吓人,就像是盛了心头血,那悲痛看的许望北心中一颤。
“爱卿,何事?”声音强作镇定,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许望北还不曾说什么,裴亦已经走过来。他仗着国舅爷的身份,强行住在了许望北的房间,离殷瑜住的正殿不远。
“陛下。”许望北吓得不敢说话,裴亦看了眼许望北,开口道,“臣虽不知皇后主子出了什么事,但瞧着这几日精神转好,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别太伤心。”
前几日他早就想找机会问问裴质到底怎么了,但帝后二人像是合体了一般,他都抓不住机会询问。后来实在忍不住,直接问了殷瑜,也没问出什么来。他心里气恼,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