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这个医生,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戴着一个黑框的眼镜,正是北方医院的胸外科主任李钰,今天刚好是他值班,例行查床的时候,在小玉母亲这儿多说了几句,没想到碰上了谢东。
李钰对谢东当然没啥好印象。度假村那件事之后,丁苗苗本就心高气傲,而且发生的事儿也确实挺难解释的,只能选择沉默。而李钰作为男人,一门儿心思认定自己的女人被搞了,更加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以,两个人从那天之后,就彻底断了任何联系,所以在李钰心里,一想起这些事,就恨不能把谢东大卸八块才解恨呢。
可谢东这边儿却浑然不知,虽然跟丁苗苗有过接触,一段时间里还比较密切,但从来没谈起过这件事,在他心目中,他和李钰之间仅仅是闹过些不愉快而已,而且已经早就过去了,就算有些芥蒂,总不至于耿耿于怀吧。
所以,当他听到李钰略带嘲讽的话时,不禁感觉有点意外,心中暗道,他妈的,早知道这小子这么不是东西,当初就应该让他多遭点罪。
“请问谢医生,你用针灸和气功治疗癌症,是根据什么中医典籍上记载的方法啊?”见谢东不说话,李钰继续不屑的道:“中医不是最讲究传承和历史吗,一个药方都要用两千多年,你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发明创新了啥新疗法吧。”
一个病房里有四个患者,听李钰这么一说,不由得都好奇的往这边看过来,那些目光中难免会有一些质疑的成分,让谢东感觉如芒在背,非常的不舒服。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李钰咄咄逼人的态度更加让他觉得应该进行反击,就如同几个月前点穴一样,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针灸和气功到底能不能治病,难道你没有切身体会吗?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你才能算服气吗?”
其实,谢东这句话指的是,当初他跑到诊所去装病找茬,结果被自己点了穴道,最后狼狈不堪,在床上趴了一天一夜,还是丁苗苗苦苦哀求,才给他解穴这件事,但是在李钰听来,却理解成是要说他和丁苗苗之间那种情人关系,顿时脸色大变,怒气冲冲的指着谢东鼻子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服你?我告诉你,这里是北方医院,不是那个小破诊所,你敢扰乱正常医疗秩序,我一个电话,让保安把你撵出去。”
此时的谢东,已经不是当年的谢东了,连闻名东北亚的大毒枭都会过,生生死死的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见识和胆量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听李钰这么一说,不由得也来气了,把眼睛一瞪道:“是你先问我的,我回答一句,怎么就成了扰乱医疗秩序了呢,北方医院是国家的,又不是老李家开的,凭啥撵我出去?”
李钰一时语塞,但是眨巴了下眼睛,还是理直气壮道:“我是问你医疗方面的问题,你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嘛?”
谢东把嘴一撇道:“你问我医疗问题,我就得回答你啊,我又不是医院的大夫,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你要是搞不明白针灸和气功为啥能治病,就自己找本书看看去,老祖宗两千年前就论述过了,别喝了几年洋墨水,连自己姓啥叫啥都忘了!”
作为胸外科的主任和北方医院外科的头把刀,李钰在医院里的地位还是相当高的,就是连院领导也要给几分面子,平时早就习惯了患者和同事对他俯首贴、惟命是从,今天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被谢东噎得够呛,焉能不发火?如果不是对谢东有些忌惮,生怕他把自己和丁苗苗之间的那些事说出来,早就冲上去给他一脚了。
“我没有忘记老祖宗,我本人也是主张中西相结合的,但是就怕有些人,打着老祖宗的旗号,干的却是骗人钱财的勾当,治个腰疼腿疼什么的也就罢了,治不好病也要不了命,可这是肺癌,连现代医学都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你凭着所谓气功,就敢胡乱治疗?
人命关天啊,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我告诉你,这个患者本来化疗效果挺好的,不知道被你咋忽悠的,最后一次化疗没做,结果现在复发了,不仅复发,而且还转移到肝脏了,你自己说,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这不是犯罪吗?”
一听这话,谢东心里不禁有点慌了,事实上,他是极力主张小玉母亲坚持把化疗做完的,可最后一次的时候,他已经被绑架了,所以也没办法。可现在李钰把复发和转移的责任推到了他身上,却是无法接受的,只是一时也想不出啥有道理的话来反驳,愣愣的站在那里,干眨巴眼儿没词儿了。
“医生是根据患者的病情来决定化疗方案的,这都是科学,没有量的积累,能有质的飞跃吗?你凭什么私做主张,让患者放弃最后一次化疗,少了一次,癌细胞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能不复发吗,这他妈的跟杀人有什么区别!”见谢东不说话,李钰越发义正言辞,而且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来了一句脏话,还上纲上线到了杀人的层面。
谢东的嘴皮子本来挺溜的,但是仅限于吹牛和忽悠上,真要辩论,还确实不成,辩论这种事,要么能讲歪理,这叫做技巧;要么肚子里有东西,这叫做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