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来人这么一说,谢东这才发现他的左臂似乎活动不怎么灵便,于是赶紧起身道:“这事闹的,你咋不早说呢。稍等一下,我先去洗洗手。”
“不急,不急的。其实我早就来了,看您这里一直有患者,就没进来,好不容易等其它人都走了,我进来一看,您也确实累了,实在是有点张不开口呀。”男人嘴上客气着,人却没站起来,只是微微欠了欠身。
“没事的,其实不过话说得多一些罢了,还不能称其为累。”谢东并没有注意这些,洗过手之后走到男人身边,在他的肩膀处捏了一捏。
推拿按摩,谢东干了十多年,手上的感觉还是非常到位的。一般而言,凡是拉伤扭伤的患者,由于活动受限,所以患处的肌肉一般很僵硬,弹性也较差,总之和健康人的肌肉是不一样的,而此人肩膀的肌肉匀称且极富弹性,一捏之下,他还以为自己按错了地方,连忙低头问道:“是这里吗?”
“对……对……就是这儿,哎呦,疼死我了。”男人脸上露出一副极其痛苦的表情,和谢东手上的感觉明显对不上号。
“疼吗?”他又追问了一句。
“疼,非常疼。”男人似乎已经挺不住了。
如此夸张让谢东顿时警觉起来,他缓缓松开手,嘴上继续拉着家常,心里却暗暗盘算着对策。
毕竟这么多年了,自己手上的感觉应该不会错,这个人的肩膀并没什么大碍,即便有些不舒服,也绝对不至于这副表情。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立刻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鸿门宴,该不会是张力维搞什么鬼把戏吧?可转念一想,此人带来了这套银针,这就说明他一定与关老相交甚密,按理说不会跟张力维有什么关联的。
“我这肩膀年轻时候受过外伤,这些年又没注意保养,还患上了风湿关节炎,每到阴天下雨啊,这膀子就疼得抬不起来,前天又不小心抻了一下,现在就更严重了,几乎动弹不得。”男人说着,颇为吃力的抬了一下手臂,还没举起来就又赶紧放了下去,嘴里嘶嘶啦啦的,似乎是极其痛苦。
会不会是自己搞错了?他想。看这人斯斯文文的,不像是个捣乱的,而且还有关老的针……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他又重新将肩膀上所有穴位按了一遍,一边按一边仔细的体会指尖上的感觉,最后确定,这个男人的肩膀肯定没什么大毛病,至少不是如他本人说的那么严重。
见谢东停了手,男人好像很舒服似得的道:“谢老师,您这手法还真管用,现在我松快多了。”
“是吗?可我还没开始呀,我只是找一下穴位而已。”谢东笑着说道。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略微思索了片刻道:“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吧,不过我现在确实感觉舒服不少。”停顿了下,他又试探着说道:“上次我看您给关老治疗的时候,用的是火疗吧,尤其是您手掌上面着火那一招,关老说效果非常好,能不能给我用一下?”
手上着火?谢东脑子一转,随即便想明白了,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原来你是冲着这个来的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男人没准儿和姓丁的女记者有些关联。上次丁记者吃了点哑巴亏,又在魏霞面前讨了没趣儿,看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估计是又来找麻烦了。而且,她是关老的外甥女,这银针没准是顺手牵羊弄出来的,然后再假托关老之名,让这个男人来找我治疗,虽然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但这个推断基本上靠谱。
只要不是跟张力维有关,那就好办,他想,好歹都是体制内的人,虽然有些讨厌,但总不至于有缺胳膊断腿的危险。既然非认为我是个江湖骗子,那就让你吃点苦头,也省得没事就来搅合。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在谢东身上再贴切不过了。换在一个月前,就算明知道此人是来捣乱的,他也多半会选择隐忍,无论是面对秦枫还是丁苗苗,他的姿态从来都放得非常低,更不敢正面发生冲突。可自从有了魏霞撑腰,他的心态却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个饥肠辘辘乞丐面对一条狂吠的狗,只能选择落荒而逃。可当这个乞丐陡然而富,吃饱喝足,再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如果再遇到一条朝他狂吠的狗,那可就另当别论了,至少是一顿砖头伺候。
“好啊,那就给你也用一下。”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既然这家伙提到关老,那就让他尝尝“痛难经”针灸的滋味吧。
在几年前热映的一部叫做《风声》的电影中,就有这样一个桥段,日本鬼子为了找到打入其内部的我地下党员,便让一个叫六爷的汉奸用针灸的办法进行逼供,那个六爷选用的就是“痛难经”上的穴位,几针下去,受刑的地下党员便昏死过去。这虽然是电影里的情节,但实际上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可当谢东选了穴位,默默计算好位置,在下针的一瞬间还是有些犹豫了。
毕竟这种故意整人的做法与医生的身份不甚相符,而且,一旦下了针,必定疼痛难忍,不知道这位仁兄能否承受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