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话霍莘知道, 是当初被她教训的那个女生传出去的, 手段很幼稚也很无聊, 但校方没有证据, 只能叫学生们平时少传这种没有事实依据的八卦。
然而阴沉的怪人,和班级里不少男生爱慕的班花级人物传绯闻, 总是有许多让人想要深挖的吸睛元素。
学校里也开始传这件事,霍莘的家里是做生意的, 虽然不是什么超级巨富人家,但骨子里看不起这种已经没落的落魄户。
霍莘的母亲被叫来学校,听到事态的发展,回到家以后将霍莘狠狠批评了一顿。
霍莘含着眼泪写下日记。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也不是可怜宋岩柏, 只是不希望校园暴力事件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没有任何人去帮助宋岩柏, 她也不想去成为冷眼旁观的一份子。
但是……
第二天在学校里再见面,宋岩柏不敢和霍莘对视, 霍莘好像也是, 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的腿脚不好, 一条腿已经瘸了, 平时行动困难, 只能拄着拐杖慢慢地行走。
连续一个星期, 霍莘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 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读书已经实属艰难, 不应该再奢求什么, 不应该给帮助过他的霍莘带来麻烦。
但他的目光,忍不住想要追随她的身影。
霍莘上台解答题的时候,霍莘在课间朗诵的时候,霍莘作为课代表在收作业的时候,霍莘感到累了趴在桌上休息的时候,霍莘捡橡皮的时候,霍莘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
各种各样的霍莘,都被他铭记于心。
明明距离很近,却又好像很远。
又一天,多云转雨的天气,放学以后,霍莘撑着一把伞走在前面。
宋岩柏不敢靠得太近,也撑着一把伞,腋窝下夹着拐杖举步艰难地走在水洼中。
他害怕有同学认出他们来,刻意等了很久后,才逐渐追上。
也不想让霍莘发现。
他怕她真的觉得他恶心。
她从来没有说过他恶心,唯一一个没有说过他恶心的人。
他想小心翼翼珍藏,想要将这样的感觉,一直锁在内心。
直到躲在一个灯柱后,被察觉到什么的霍莘逮了一个正着。
她撑着伞,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因为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他只能低着头,瞧地面的水洼被雨滴再次溅得分离。
他听到霍莘低低叹气的声音,不小心目光上移,望见她的嘴角。
她好像笑得很无奈,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举着伞的手已经冻得发红。
霍莘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都有点发抖,像是摇尾乞怜的害怕遭人抛弃的小狗。
霍莘又叹一口气:“应该有人教过你吧,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视线一定要看着对方,这是基于对对方的礼貌。”
宋岩柏才轻微地点点头,终于肯把目光放在她的脸上。
又是如同暖阳般的笑容,她嘴角弯了弯,眼睛也弯弯,好像能将他心头的阴霾全部驱除干净。
宋岩柏心里一颤,这一秒的画面记了很久,乃至他的后半生也一直难以忘怀。
听到霍莘说:“你的画很漂亮,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天赋?如果不做画家,就有点可惜了。”
宋岩柏摇头,又赶紧点头:“你是第一个,因为你说过了,所以就是有了。”
她好像被他这犯规的言论逗得笑了片刻,眼睛望着他,说:“那你有没有兴趣做画家呢?我觉得你肯定能画好,并且能获奖。因为有梦,并且为梦坚持的人,一定能够走得很远。”
从那以后,宋岩柏开始听霍莘的话,开始钻研画技。
因为是自学,一开始他走了不少弯路,是霍莘夸他有天分,夸他努力,肯定能够成才。
她还偷偷地将自己的零用钱掏出来,给他找市内最好的老师为他进行课外辅导。
他不是年少成名,却也不晚,只是成名的道路上,颇有点穷困潦倒的意味。
在这之间,霍莘偷偷地帮他联系肯帮他办个人画展的美术馆,帮他联系能够欣赏他画的艺术家和收藏家,帮他去各处宣传,帮他举办活动。
在他学习的期间,基本是霍莘在帮助他打点一切,从金钱到精力上,她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可能她待在身边的时间久了,一直以来都是以照顾自己的身份出现,忙前忙后到无微不至,对他事业方面的帮助最大,宋岩柏误以为她对他的照顾……是爱。
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个人画展举办得很成功,造成业界的轰动。
宋岩柏终于可以在众人的面前扬眉吐气一回,那些糟粕的、不堪的过往,终于可以和他往后光明的人生说再见。
当年自卑的那个腼腆阴沉的大男孩,终于能够直起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