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人民公社。
院子口围满人,屋里头也坐了一圈人,团团围住周永利和骆父。
气氛凝重、胶着,没人说话。
骆父低头抽烟,周永利红了眼睛,也是低头不语。
半晌后,周永利抬头,平静说道:“我周永利从两年前开始建制糖厂,没亏待过大家。糖价涨的时候,我抬高糖蔗价格。糖价降的时候,我也没使劲压价。现在,我也可以拿我的人格担保,大伙的糖蔗放我厂里,最多两个月,我肯定就把欠大家的钱全都还了!”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为难之色。
其中有一人站出来说道:“周厂长,不是我们不信你,但你得证明让我们信你。一年前你就开始打白条,两个月前收购的糖蔗,还是打的白条。您要是有销售渠道,或者糖蔗现在还有市场,我们二话不说,肯定信您。但现在的问题就是您既没有销售渠道,又打了很多白条——周厂长,骆村长,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们辛辛苦苦耕种整年,整年收入都靠这十几亩糖蔗。再堆积下去,食糖化了,糖蔗老了,全都卖不出去,我们才是真正的血本无归。”
周永利:“我说过,最多两个月就会把白条全都撕了。销售渠道的事,我已经解决。糖蔗不是没有市场,往北方走,食糖供不应求。我请大家相信我,把食糖和田地里的糖蔗都交给我,三月份之前,欠的钱连本带利还给大家。”
蔗农仍旧不信,他们赌不起。
新年之前,他们就满怀忧虑,再加上对周永利的信任,不好撕破脸。
现在不一样。
他们知道食糖滞销,眼前又有了另外一条路,自然懂如何选择。
人情和信任,不能保证他们吃饱饭。
“您给出证明,让大家信。”
周永利一时语塞,他确实无法证明自己所言为实。
一是郭通达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他们现在联系不上。
二是关于市场调控、食糖涨价全在于推测,哪怕他们将推测摆到众人面前,也不会有人信。
骆父:“我可以作证。”
依旧是没人信。
骆父还没有在西岭村完全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徐东见周永利和骆父颓然无人应和的模样,心中快慰。
他站起来说:“老骆,厂长,你们就别嘴硬死扛下去。食糖放在制糖厂又卖不出去,你们死死攥着西岭村糖业有什么用?卖不出去,赚不到钱,厂子发不出工人工资,没法还白条,迟早是要倒闭。现在有另外一条路能救大家,还能救制糖厂,为什么不选择这条路?你们啊,也别犯傻,虽然这糖价比现在市场价低百分之十,但至少卖得出去。”
“而且,那位购买咱西岭村食糖的大商人可是来自北方的豪商,兜里有钱。他买下整个西岭村食糖,答应一次性结清。不是打白条,而是真真的,钱握在手里。”
“厂长,咱不说虚的,要是您能像那北方豪商一样,当即把欠下的钱都结清,我们就不讨回食糖。”
周永利猛地拍桌:“徐东!”
如旱天打雷,吓得徐东心一颤,差点腿软。
高大的周永利冲到徐东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说道:“你屡次喝酒误事、徐婶经常偷拿厂里的食糖,我看在你们都不容易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没开除你们。你们倒好,背着我偷走厂里的账本怂恿蔗农低价卖出食糖——你们害的不是我,而是人民!”
账本记录制糖厂近一年的收入支出,包括供销渠道、工人工资等等,账目明细非常清晰。制糖厂入不敷出的窘境摊开在众人眼前,恰巧徐东告知有豪商要来西岭村一次性结清账款购买食糖和田地里的糖蔗。
于是蔗农集结在人民公社,强制要求周永利将厂里滞销的白糖低价卖给那位北方豪商。
否则,他们就上告周永利。
骆父也被请过来,作为见证人。
如果他不听从蔗农的要求,可能也会被上告。
西岭村的糖蔗卖给周永利,包括田地里的糖蔗也属于周永利的制糖厂。
前者已经签订协议,后者只有口头协议。
田地里尚种着糖蔗的蔗农已经决定反悔。
至于已经卖出去的糖蔗,虽签订协议,但周永利还不上钱,也是一告一个准。
徐东无赖地反咬一口:“要不是我偷看账本,可能等厂里的食糖全都融化都不知道大家亏损的事。不厚道、害大家的人是你!之前没渠道,食糖卖不出去,大家没话说。现在有门路,你还挡着不准卖,真正自私的人是你周永利!”
蔗农也都劝周永利,他们知道周永利为人厚道,但架不住现在情况困难。
“徐东也没说错,大家整年都亏损。本来就心疼,现在不卖,再拖两个月真就没人买。厂里工人、田地农民,赚的都是血汗钱,周厂长随口拖一两个月,打水漂的钱就是我们的血汗钱。”
“是啊,周厂长。反正食糖滞销,您的厂子也开不下去。现在卖出去,大家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