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神情淡漠,环视一周之后,道:“太上皇设置国子监,其意是为大唐栽培栋梁之才,肱股之臣,选诸博士治学,是为叫你们教导弟子忠君体国,报效社稷,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静坐宫门,威逼君上吗?”
他语气转冷,叱问道:“你们到底是朕的子民,还是世家的子民?!”
国子监里的学生毕竟年轻,做事只凭一腔热血,闻言胸腔中那股燥热便冷了三分,左右对视一眼,神情中带了三分迟疑。
“崔卢李郑王为何被倾没家财?是因为他们欺瞒赋税,广占良田,水蛭一样伏在大唐身上吸血,这样的蠹虫,难道不该被清缴吗?!”
皇帝手中马鞭点了点他们,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能够被选进国子监,皆因家中父祖荫庇,他们送你们去读书,是希望你们能够明理通达,来日报效君上,做一番事业的!而不是学到最后,就跟没脑子一样,人云亦云,任由师长操控,到宫门口来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若是这群国子监生的父祖在这儿,只怕立时就要为皇帝所说的话叫一声好。
死脑筋的人毕竟是少数,敢硬杠皇帝的人同样也是少数,即便这时士林骂声冲天,也不能改变他们只是掌握口舌,却无军政大权的事实,若真是为此惹恼了皇帝,鬼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国子监学生们被皇帝训斥一通,纷纷有所意动,只是望向前方师长,神情中便带了三分迟疑。
“你们读的是大唐的国子监,效忠的是朕这个天子,而非是其余人,还不速速离去?”皇帝手中马鞭斜指,喝道:“今日尔等行事,皆是出自满腔热血,朕并不追究,且回国子监,继续你们的课业去!”
皇帝话音落地,便有侍从近前相劝,国子监学生们面色几变,终于还是向他施礼致意,先后离去。
几个博士眉宇间有隐忍着的怒意,目视学生们离去,终于忍不住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天子为奸邪之人蒙蔽,正是吾等效命之时,安敢惜身?”
有些学生为之意动,却也只是极少数,更多的人相携离去,不多时,宫门前便只剩了御史和博士们,以及十来个国子监学生。
皇帝见大部分学生离去,脸上寒霜之意不减,反倒更增,也不同留下的人说话,催马直入禁宫。
高庸留在后边儿,示意那些人跟上,含笑道:“几位,请吧?”
御史和博士们对视几眼,神情中皆有些惶恐,却也不敢违抗皇命,带着十来个惴惴不安的学生,踏入了宫门。
皇帝离宫三月,太极宫内却还是旧时光景,往书房去落座,高庸便忙不迭送了茶来,他端起饮了一口,吩咐道:“叫那十来个学生留下,唤御史和博士们进来。”
内侍应声,不多时,便领了人来。
皇帝目光在那些或凛然、或惶恐、或隐怒的面孔上掠过,半晌过去,才道:“学生们年轻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到宫门前静坐,以天下舆论挟持君上,这是人臣该做的事情吗?”
“臣等原不想如此为之,奈何屡次弹劾,皇太子皆为袒护,不得已行此事。”
有个年长的御史近前施礼,面色怒的涨红,道:“崔卢李郑王虽有过,然罪不至死,朝廷纵然加以处置,也不能如此不尊法度,尽失礼法,听闻秦国夫人敛财成性,连门前的花儿都铲走了,真是……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皇帝静静听他说完,这才道:“卿可知道,崔卢李郑王欺上瞒下,欠下了多少赋税,又瞒报了多少人口,勾结官府,征发了多少徭役?”
那御史为之一怔,却道:“就事论事,即便这七家有罪,也不该如此苛责,士林侧目,天下不安……”
他还没有说完,便被皇帝的冷叱声打断:“你吃的是朕的俸禄,做的是大唐的御史,不知报效君上,抚恤黎庶,怎么满嘴都是世家受损,天下难安?此非大唐之臣,朕不用也!”
皇帝得位不正,登基之初,便施恩各方,对待御史也和颜悦色,如同春风拂面,有谏必纳,以图美名,御史们经得多了,便知道他的命门何在,往往直言相谏,以此谋取诤臣之名,哪知到了今日,这一套竟不管用了。
那御史听他这般呵斥,已然怔在当场,皇帝冷笑几声,击案道:“你既这般为世家着想,便往五姓七望家中去做个幕僚家臣,献你的孝心去!即刻剥官去职,将此贼逐出宫去!”
内侍闻言应声,七手八脚的将人往门外带,那御史回过神来,忙求道:“圣上开恩,臣一时糊涂,望请圣上赎罪!”
皇帝置之不理,又转向其余几个博士:“尔等居于国子监,享朝廷供奉,不思教学,怎么也忙碌于朝廷政务了?”
几个博士见到那御史下场,心中已然有了退意,踌躇不能言,纷纷低下头去。
“做官要有做官的样子,博士也要有博士的样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是叫你们煽动学生,抵触君上的,”皇帝道:“你们既担不起这责任,便不必担了,即日起削去博士之职,各自还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