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之名誉,将何去何从?老臣重臣,匡扶幼主,夺权之嫌,篡位之心……八皇姐这样快便忘了汪仁的前车之鉴么?他人无中生有之事尚小,显晾总有成人之日。天之骄子,国之大权……岂存容旁人置喙余地?”
苍白了脸色,萧望舒又向后磕绊一步。我收敛语气,偏了头不再看她:“何况如今,尘埃落定。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我从前幻想过,或是说,在母妃被打入冷宫的那段日子里曾幻想过……若最初被封为嫡出帝姬,前往泛夜为质之人是我,又会是何等结果。”
良久,萧望舒颓了态势,卸了周身敌对:“若是那样,我会不会已成了泛夜新朝皇后,会不会已成了胡汝开元王妃,会不会也有契机,回得凉鸿,向汪谷珊,向遥湄,向所有嘲弄看轻我的人耀武扬威?”
“可是直到方才,我才恍然发觉。若当年去往泛夜的果真是我……恐怕早已不知死在何时,死在何处。”
缓缓地抬起眼眸望过来,萧望舒寡淡的哂笑:“刀尖起舞,牝鸡司旦……果然,不是任意一个女子都能办到的。”
她语意中最末一点的歆羡也终于潦倒。我垂眸,只是静静听着,直到她索然无味的转身离开,我开了口,喃喃自语一般,不知说给谁听,不知谁能听见:“倘若初时去的人是你……”
“你会失去最温暖的母亲,会失去最长久的友伴。”
“你会遇见最坎坷的命数,会坠入最甜蜜的美梦。”
“你会历经最离奇的经历,会割舍最遗憾的错过。”
“最后……”
灰白石面上,似有血泪斑驳,暗色的花朵诡谲绽放。
“你会永远挣扎在孤独的人世中,等待最是希望,却也最无希望的重逢。”
“而这……却是我仅余的,唯一的……私心与念想。”
几日之后,我正在帝子居同萧显晾闲玩时,箺笙得了罗邦讯息,道是萧显晦已命人将闵贤妃与萧望舒送至与终蜀临界郡县的行宫内。前朝之中,既闵同畴“倒戈臣服”,一众摇摆不定的大臣也俱乐见其成,纷纷俯首称臣。
而以罗邦为首的西荒旧部,这些时日以来分散于凉鸿各地,明察暗访,收拢人心。也非无反对之声,只是这点微弱声音,终究淹没在拥戴萧显晦的呼声中,短时间内,应无复燃可能。
之后数日,萧显晦俱忙于准备登位大礼,鲜少得见我一面。我便时常做些小吃去帝子居探看萧显晾。他的神志果真渐渐弱化向稚童,却将“母妃”“阿姊”“阿兄”三个词记得牢固。后一日萧显晦得了空闲前来,说当时他依我信中所说将萧显晾救下时,萧显晾几乎已要昏迷过去。即便他勉强醒来,也定无法给萧纣带回何等真实情报。而不知为何,萧显晾似对“皇”字十分抵触,是以萧显晦才特允他称自己一声“阿兄”。
九月初一日,凉鸿新帝萧显晦即位。追尊生母谦妃为和祥皇太后,封贤妃为贤贵太妃,追封伶昭媛为伶德太妃。其余前朝宫眷,各依礼封赏,安顿妥当。
新帝感怀于亲情之重,以为凉鸿先帝虽有罪过,却已以身相抵。特命礼官议上,定先帝谥号为厉。另封八帝姬为慎康长帝姬,十五皇子为瑞亲王。
另,凉鸿伶月帝姬,少时为家国太平出质泛夜,后几经辗转,为国之大计几番易转身份。曾以泛夜嫡长帝姬翊靖之名归国,消解民生之忧患,祛除朝堂之奸佞,倾往和美之城国。伶月帝姬在外数载,终得安然归来。新帝念其辛劳功苦,特御封伶月帝姬为长帝姬,美号——
倾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