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才将将处理毕裳露宫一干遗留琐事,召我前往永宁宫。闲聊时她道最近诸事不宁,也该去寺院拜佛,以祈平安顺遂,话题便就势引到我身上。
“听闻令舟自幼时便一直居于泛夜忝渠寒山寺中,确是明心慧性,禅意善心皆备。只是本宫似听人谈论,似乎从前泛夜国寺,并非是寒山寺?”
皇后嘴角一丝温和笑意,貌似无意,实则有心。我不卑不亢,从善如流:“不错。原本泛夜的国寺乃是大隆兴寺。只是后来因其中住持行迹不端,又与泛夜当时的御史大夫勾结——实是家丑——前尘往事重重叠加,大隆兴寺实在积弊已久,这才决定改尊寒山寺为泛夜国寺。”
铸丰一事终究在皇后心中留了疑影。今日这一问确在我意料之中。只是皇后这样快便沉不住气试探于我,几日前汪谷珊方殒命……
我敛眉垂眸,心间五味杂陈。耳畔听得皇后了然语气:“原是如此。那令舟幼时便选择于寒山寺安养,实乃明智福分呐。”
“彼时年幼,如何懂得这些。”我浅笑:“不过是因寒山寺处地幽静,少有香客,因而父皇才为令舟择了那处,而未选鼎盛国寺。后来若非大隆兴寺事发,我又到年纪应当回宫,再挑选考验其他寺院只恐为时已晚——重重因素交杂,便直接予寒山寺国寺之荣了。”
“令舟这般灵慧,又修得一副菩萨心肠,难怪半夏肯拼上性命救助于你。”皇后叹息,眼中隐有泪光:“自本宫为皇后以来,半夏便贴身服侍于本宫左右。未想到却因汪氏……”
“若非半夏正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镜花宫,听得屋内闹声入内察看,当日亡故的,便是令舟了。”
不可避免的又忆起铸丰,我鼻头一酸,哽咽道:“我实在是对不住……”
这份愧疚真心实意,只是对象指鹿为马,皇后既不知内情,如何瞧得出端倪:“本宫已说过,此乃半夏宿命。令舟万勿自责至此,当心身子呐。”
永宁宫中新任的掌事宫女曲药为我奉上一盏清茶,皇后善解人意般若无其事的换了语气:“不提此事了。令舟可曾去过胡汝?曲终告知本宫,曾见过沉璧堂中有一包吃食,似乎是胡汝酥饼。”
“令舟自幼居于寒山寺,后回泛夜皇宫,十余年来连泛夜帝都忝渠都未离开过,怎会去过胡汝?那包酥饼确是有,只是令舟未制作得当,因此才未拿给皇后娘娘品尝。原是令舟夫君先给令舟尝过此物,令舟贪嘴,竟念念不忘,这才特地学着烹制。”
我面上泪痕未干,友善道:“若是皇后娘娘有兴致欲尝,又不嫌弃令舟手艺,令舟改日便制作一份,请皇后娘娘一试。”
“既是泛夜大鸿胪与令舟之间的情深物证,本宫怎好多求。”皇后又似从前一般,听我提及宗政煦便略有不安。她很快微笑:“令舟既与泛夜大鸿胪伉俪情深,又与泛夜当今国君兄妹情深,如此福气,实在叫人歆羡。”
她如何突然一转话锋又提孟烨寒。我心中奇怪,面上羞赧:“皇后娘娘过誉。令舟前去寒山寺时,是皇兄亲自护送。回宫之日,也是皇兄亲自迎接。泛夜同辈的兄弟姐妹中,令舟与三皇兄向来最是亲近。”
一瞬失神,旋即得体颔首。皇后再无刁难,与我二人风平浪静,相对坐至午后,我方借她午睡时分已到告辞。
镜花宫,沉璧堂,庭前寒枝犹在,朱颜未改,故人心意却已变。并无一人打搅的惬意午后,连人也变得散漫恍惚起来。
“曲终。”
轻唤恭谨立在身旁低眉敛目的女子一声,我几近喃喃:“你说,那年之后的每个冬天,终蜀都如今年一般,再未曾下过那样大的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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