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上前,桓娓站到我身侧,向太皇太后微微福身:“有感于皇祖母恩德,也因与孙儿交好,伶月帝姬便向孙儿诉说了此前在凉鸿如何受汪贵妃牵制之事,此言不假。皇妹方才所言有人不待见孙儿,与所谓两国相交一事,也是确凿无误。只不过……”
她偏头去看桓婕,目光平静:“此言中,桓娓所指之人乃是泛夜皇后。”
“什……”全然出乎意料,桓婕怔住,桓娓回首看向太皇太后,诚恳到:“孙儿性情,皇祖母也是知晓的。此前恪儿便曾言明,他与伶月帝姬早生情愫。想恪儿乃是我胡汝王爷,如何敢有人妄自揣测其想法。但伶月帝姬却是孤苦无依独在泛夜,如身处龙潭虎穴之中,偶未留意间竟叫那泛夜皇后听去了心事。自此,泛夜皇后便对伶月帝姬多加刁难。此举可不是不待见我胡汝,可不是不顾及与凉鸿两国相交?”
“信口雌黄!”桓婕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反驳,垂了眼睑粗粗喘气,倏而似想起何等至关重要、可决乾坤的大事,冲我放肆仰首,三两步走至太皇太后身边拽住她衣袖:“皇祖母,勿听桓娓与萧月穆沆瀣一气,妖言惑众!这萧月穆表里不一,适才还对孙儿冷嘲热讽,出言直咒孙儿不得善终!皇祖母要为孙儿做主啊!”
尚未回话,一直立在远处的桓恪步步走近,径直停在桓婕身前,面无表情,稳如泰山:“伶月帝姬自至胡汝,便一直于平州王府中休憩安歇,与婕公主不过是今日方得初见。既未曾了解,更未曾深交,缘何会对婕公主出言讥讽?所为何事?”
桓恪貌似一派平静,实则周身阵仗已开,桓婕如何见识过此等压力,当下期期艾艾,强撑着与桓恪对视:“自然……自然事出有因。本公主先行道破她与泛夜大鸿胪……与泛夜大鸿胪……”
言至此处,终于觉出不妥。桓婕大惊失色,不可置信:“你……套本公主的话?”
她茫然四顾:“你们……”
“够了!都给哀家住嘴!”迸发怒斥,太皇太后重重甩袖挣开桓婕,桓婕因这力道向后踉跄数步,狼狈不堪。
“桓婕,你出言不逊,道听途说在先,损伶月帝姬清誉,还胆敢这般肆意妄为!还不快向伶月帝姬致歉!”
“……皇祖母……”桓婕慌乱摇手:“孙儿,孙儿没有……”
“好了!”太皇太后扶额叹息,竹附忙上前搀扶,暗中向桓婕递了个眼色。不甘咬唇,恨恨的看向我,桓婕强忍愤恨,福下身来:“桓婕……向伶月帝姬致歉。望伶月帝姬……”
再也难继续,桓婕双手交叠于身前,死死紧攥成拳,望我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怡然自得置之不理,我转向太皇太后,关切道:“这一通吵闹,叫太皇太后费神了。今日太皇太后与伶月的相约不若还是暂且歇下,待他日无其他琐事,伶月再入宫,拜会太皇太后。”
“也罢,也罢。”长叹一声,太皇太后疲倦挥手:“桓婕,闭门思过。无哀家懿旨,不得出宫。”
无人理睬桓婕转身便跑开,太皇太后眼底精光仍存,望着我低眉敛目模样,许久淡淡嗤笑。
一一扫过桓娓、桓恪与我,太皇太后低声:“你不必再入宫探看哀家了。今日这一番折腾,哀家已然看清。平州王这王妃,择得极佳。”
“多谢皇祖母成全。”拱手不卑不亢的回话,桓恪面不改色。
冷哼一声,太皇太后不置可否,背过身去,却是朗声:“早先闻摄政王评伶月帝姬,道了句‘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哀家本想着此言虽难听,却也非寻常女子可得。今日一见,着实相得益彰。”
我仍垂眸未语,听衣衫摩挲,知她又转过身来。
心领神会的抬眸与她对视,太皇太后双目深邃洞然,十分试探,十分忧心,十分威胁:“只盼伶月帝姬,莫要应了那前两句才好。”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
我定定与太皇太后对望,毫无退让,眼神坚定,语气恭顺:“伶月,谢太皇太后教诲。必当谨记太皇太后懿旨,”敛了目光,我按捺住砰砰急跳的心脏,心平气和,“……不负所望。”
秋空高远,晴空一鹤。似有若无间,那首诗词再度萦绕脑海,轻吟慢诵,气魄凌然。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
百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