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韶歌喝完茶依旧毫无睡意,正想着干脆再去弦歌祠翻翻历代长老们留下的笔记,看有没有关于心魔的记载,便见一道黑影悄然自弦歌祠中翻出。
——既未惊动护山大阵,也未触发弦歌祠守卫结界。
那身影如混沌,如空洞,毫无特征。也不知是用的什么心法体术,乐韶歌明明已看到了他,却无法将他的气息和声音同九华山固有的声息剥离开来。
竟能令乐修无法追踪,自是有备而来。
乐韶歌便在四处布下密密弦音线,确保不论那人往何处去,自己都能听知回音。
而后便传音唤来青鸾,捉了外衫往胳膊上一套。便也悄然翻下楼,无声无息往弦歌祠飞去。
那人触动第一根弦音线时,便知自己行踪暴露了——这倒也不奇怪,那弦音虽轻且隐蔽,能瞒得过外境修士,却瞒不过乐修的体感和听觉。
知晓自己行踪暴露,他却也没急着逃走。大开大合的抬手一挥,竟是一次拨动了四面所有的弦音线。而后俯身一跃,飞快潜入到楼台黑影之中。
——无数回声绕耳,自然无法判断那人究竟是往何处去了。
确实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贼。
乐韶歌传音,“青羽。”
青鸾于是飞度九华山上一切画帐绣帘,很快便寻到那人踪迹,昂扬冲出,拦在他身前。
乐韶歌循声追去。
却见阴影之中,有鸟如流墨逆冲而出,漆黑尾羽长逾十丈,望之如黑瀑悬空。霎时间便将青鸾同那人身形一并遮住了。
那漆黑的共命之鸟凌空回望,凤眼中杀气浓稠沉重得令乐韶歌心口一窒。
眨眼间那鸟便化羽消失在空中,夜行人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乐韶歌怔愣的望着半空——那是一只孔雀,一只喉玉被毁,浑身漆黑的孔雀。
青鸾灰头土脸的从乐韶歌衣衫上钻出来,“刚才的不算,本座还没睡醒,是它偷袭!”
“嗯……”
“本座继续去追。”
“不必追了!”乐韶歌道,“你先回去吧。”
“为何?”
“你先回去。”乐韶歌以音灵命令,“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乐修可用音灵操控与自己结契的共命鸟,然而自结契以来,乐韶歌从未对青鸾用过。青鸾气急败坏,却已不受控制的遁入衣衫,回到了乐韶歌卧室绣帐中。
乐韶歌亦不曾停留。
她开启了护山大阵。
而后振袖踏尘,喉中轻歌吟起,化而为一只赤金凤鸟,如流星般向着阿羽所居住清水台飞去。
她凌空缓缓落下,身上赤金翎羽再度化而为流绫衣衫。绣鞋踏水生波。
一片黑羽坠下,如墨般化开在镜面似的清水池中,染黑的水流,瞬间便被水中灵气净化了。
清水台上一点孤灯亮起。
阿羽散着湿发,披着羽衣,推门出来,黑漆漆的眸子在夜色下亦剔透有清光。
望见乐韶歌时他睫毛颤了一颤,僵硬的移开了目光。湿发够勾勒出的左耳上,耳尖泛起绯色。
“……深夜到访,是为了何事?”
嗓音微哑,却依旧掩不住清澈音色。
乐韶歌踏在清水池上,衣衫松松系住,漆黑的头发缭绕在雪白锁骨之上。头顶夜空星芒流淌,足下繁星满池。
她凌波走来,涟漪一圈圈的泛起。
那脚步仿佛踏在人心口,乐正羽心湖动乱,闭上眼睛几次平复气息,耳中听闻得却越发清晰撩人了。
“……师姐。”他哑声提醒。
乐韶歌停住了脚步。
片刻后,她说,“阿羽,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黑鸟?”
乐正羽:……?
乐韶歌也已冷静下来。
——她想她确实是失准了,只要稍冷静下来一思索就该知道,那只黑孔雀跟阿羽完全没关系。
被毁去喉间玉而入魔的是上一世的阿羽,不是白翎。白翎也不是一只黑孔雀,阿羽就更不是了。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见阿羽茫然,并且似乎已有些羞恼了,她忙做解释,“我在追贼……这个稍后再说。你可有看到一只黑鸟,或是什么可疑的人来清水台?”
阿羽额角似是跳了一跳。
片刻后他扯下羽衣扔到乐韶歌头上去,转身进屋。
“白翎,探查一下四周。”
他进屋却是为了穿衣——外氅扔给乐韶歌后,他便只着一件下绔。此刻穿好了衣服,才又重新出来见她。
却见乐韶歌只将他扔去的外衣披在身后,丝毫没有领会到他的用意。她甚至还抽空给自己绑了个发髻,锁骨却依旧晃在他的眼前——甚至连白皙秀美的脖颈也露出来了。有未绑起的碎发缭绕在脖颈上,风一吹,便挠在他心口上。
显然是丝毫未将他先前的警告放在心上。
显然是依旧没将他看作一个会对她心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