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林炎城再次接到老李的电话,情况遭得不能再糟了。
林炎城唬了一跳, 交待下属继续工作, 他独自开车去了市中心医院。
“怎么回事?”看着坐在抢救室外的老李, 垂头丧气, 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林炎城走过去, 拍拍他的背。
老李慢慢抬起头,林炎城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他这张鼻青眼肿的脸,还有差点睁不开的眼皮, 啧啧出声,“你这是怎么了?跟你媳妇干架啦?”
他刚说完, 视线落到老李那双手上, 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林炎城心差点跳出来, 声音急切, “你怎么了?”
老李烦躁得抓了抓头发,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一把握紧林炎城的手, “林哥,我杀了人。”
林炎城的面色刹时地变了灰色, 他抬头看了眼抢救室的灯, 那不是还亮着吗?人还没死吧?
老李见他不说话,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神色惨淡,“不是的,那里面是躺着的是浩浩。我杀的是那个贱人。”
林炎城猛咽口水,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为什么?就算你真的恨她,也没必要杀她吧?跟她离婚不就好了?”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老李的神色变得难看,眼睛似乎有熊熊怒火在燃烧,鬓角有一条青筋轻轻跳动,“那包糖是贱人指使清洁工干的。一年付了三万块钱,让清洁工定时给我妈柜子里塞一包糖。想让她早死。”
林炎城一早就猜到了,“然后呢?”
“我从银行那边调出她这几年的打款记录,回家后找她算账,却没想到正好碰到她在打电话,说要撞死浩浩。”老李愤怒极了,脸上松松垮垮的肌肉像是石头山崩得紧紧的。
他咽了口唾沫,咬牙切齿道,“我一进没忍住,把她给捅死了。后来我打电话给浩浩,他根本不接我的电话。等我找别人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浩浩已经出了事。现在还在里面抢救。”他气得眉毛胡子都抖动起来,眼底全是悔恨,“如果浩浩出了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农村出来的人多数都有传宗接代的思想,没了下一代,他就没了指望。
到了这步田地,林炎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了。说得再多,也只能是指责。
林炎城默默陪在他身边,时不时看向抢救室上方的灯。
过了半个小时,灯灭了,老李比林炎城还要快一步,飞快奔向门口。
房门被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轻轻叹了口气,“他伤得太重了,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只是有条腿骨已经断了,我们只能给他截肢。”
老李晃了晃身子,嘴唇和眉毛抖动不停。瘸子?他儿子才十五岁,还有大好青春,居然成了瘸子?
林炎城担心他承受不住,忙提醒他,“可以装假肢的。只要多练习,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的。”
老李脑袋轰隆隆的,茫然四顾,他想把眼睛睁大一点,耳朵竖高一点,可是他只看到医生充满遗憾的眼神和冷漠到极致的噩耗。
林炎城吃惊地看着软绵绵倒在地上的老李,“他现在怎么样?”
医生看了眼病房,担忧地道,“他还在昏迷,等他醒来后,情绪可能会失控,你们一定要在旁边多劝慰他。”
话音刚落,瘫坐在地的老李就崩溃大哭起来,“浩浩,都是爸对不起你……”
医生叹了口气,对林炎城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告辞离开了。
林炎城扶着老李站起来,小声提醒他,“你杀了人,还是去自首吧。”
老李身体僵硬,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
“你去自首,警察看在你自首的份上,也许会相信你的证词。”
老李看着护士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浩浩睡得正香,眉间夹杂着一丝忧虑,老李声音哽咽,呆呆望了半天。
护士很快推着病床走了,老李也没有跟过去,林炎城提醒他,“快点吧。”
老李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林炎城没有跟过去,他留在医院照顾浩浩。
醒来后的浩浩已经不是崩溃可以形容的。他原本就被惯坏了,性子张扬跋扈,得知自己没了一条腿,像只被人激怒的狮子,发疯似的乱打人。
护士见他情绪崩溃,担心他扯到伤口,过来给他打镇定剂。
等他醒来后,又闹了几次,每次都会被镇定剂弄晕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沉默了。也能够听尽林炎城说的话,“你爸杀了你继母,已经自首了。”
浩浩扯了扯嘴角,表情凉薄,“她是不是偷人了?”
林炎城摇头,“不是!”他顿了顿,“她指使人给你奶奶吃糖。”
浩浩跟奶奶关系其实算不上亲。原先父母没有离婚的时候,他是由母亲一手带大的,母亲常常被奶奶指责,连带着他对奶奶也多有不满。
父母离婚时,母亲为了给儿子多一重保障,逼父亲去结扎,她四处风流快活,渐渐地把他这个儿子忘到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