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清冷悦耳,如一记钟响把云罗从恍惚中唤醒回神。
云罗回头,看着他那一张俊魅如魔的面容。她长吁一口,擦干手上的水渍,倦然道:“朝歌,我杀了人了。”
凤朝歌解下斗篷看着那一滩还未来得及凝固的鲜血,坐在一旁淡淡道:“这值得大惊小怪的呢?你又不是没杀过。”
云罗自嘲笑道:“是啊,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凤朝歌看着她手掌边缘的伤痕,微微皱眉:“过来让我瞧瞧你的伤。辶”
云罗坐在他身边。凤朝歌仔细看了看,眉心舒展,道:“幸好只是小伤,不打紧。”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瓶伤药,撒了药粉又拿了一条素色帕子为她包扎起来。
云罗任由他包扎,一双眼却不住地看着那一滩血迹。
凤朝歌包好她的手,见她怔怔出神,不悦道:“别瞧了。这宫女恐怕是生手,不然的话以她的力气你早就死了。所以你应该庆幸这血不是你的。澌”
云罗长吁一口气,收回心神,幽幽道:“也不知道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的性命。”
凤朝歌亦是紧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有寒风呼呼吹入,凤朝歌见她衣衫单薄,一甩手将自己带来的斗篷披上她的肩头,道:“别在这里发呆了。回去吧。你放心,那个宫女的尸身会很妥善处置的,不会有人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今夜跟我来的人是曾经梁国旧部,都是誓死效忠的部下。”
他上前关起宣室四面洞开的门。隔绝了寒风,宣室暖和了些许。他拿了一块素锦把血迹擦去,房中的血腥味散去了不少。随后他又点燃檀香,幽幽香气飘散在宣室中,令浮躁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云罗渐渐感觉到了睡意袭来。
凤朝歌见她身上还有血迹,对她道:“把衣服脱了,我拿去烧了。”
云罗顺从地脱下外衣,看着他就着炭盆将那件带血的衣衫烧了。火苗蹿起,方才的行刺流血仿佛是她做过的一场噩梦,梦醒了就彻底没有了痕迹。
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凤朝歌看着她眉间忧色重重,眸光一闪,却不再问。
云罗累了一天又为了看这紫云阁的美景早就累了,可方才那行刺又将她的睡意赶跑。现在只要她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方才的凶险,还有那宫女那一双狠戾的眼睛。
她看着一室的狼藉,浑身打了个寒颤,在她还不知道自己说什么的时候,一句话便脱口而出,。
“朝歌,今夜陪我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便是一怔。
凤朝歌怔忪过后,忽地缓缓笑了。他容色本就是十分俊美,如今一笑带了一死她看不懂的魅色,更是慑人心魄,令人心神荡漾。
云罗想要改口,千言万语却堵在了喉中。
凤朝歌看定她,一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问:“云罗,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他的气息撩过她的脸颊,云罗脸上泛起红晕,连忙挣开,勉强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只不过是刚才被刺客吓了一跳,余悸未定而已罢了。”
凤朝歌看着她缩着,带着防备的姿态,轻声道:“我也曾经害怕过。只是我告诉自己害怕又有什么用呢?旁人只会看见你的软弱,嘲笑讥讽罢了。”
“像我们这种无国无家之人最不能让人看见的就是软弱。不过云罗,你在我面前不必这么辛苦。”
云罗沉默不语。
她并不是个善言善辩的女子,向来听得多说得少。金娘说过,女子的哭一定要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样才可以让男人为你神魂颠倒,然后事事都由着你,言听计从。
只是她总是学不会。她见惯了母亲白日在她面前若无其事,深夜无人时想念父亲潸然落泪判若两人。
这个世间苦太多,泪太多。她何必去添那一份,况且,她从不觉得哭泣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凤朝歌习惯了她突然的沉默,为她再添了一层薄被。
做好这一切,他拿过一个锦墩,随意斜斜靠着。一双眸光在灯下如琉璃流转,光华隐动。他柔声含笑道:“睡吧。我今夜可以陪你,没有人可以再害了你。”
此时睡意袭来,云罗缩着身子靠在他身旁倦极睡去。
昏黄的灯下,她墨发披散,眉心一点轻愁聚拢。此时她的脆弱一览无余,可是依旧偏偏什么都不肯说。她的倔强一如初见。无论她怎么变,即使换上了锦绣霓裳,冠上了旁人的姓氏,艳绝天下,倾城祸国,她依旧是那芳菲楼中那带着一身耀眼锋芒的华昀。
凤朝歌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面颊,看着她沉静的睡颜,眸色复杂。
“昀儿,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梁国,到了那时,我会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到时候谁也不能再伤害你……”
宣室外寒风呼呼吹过山林,她无知无觉地靠着他身边,沉沉入睡,睡梦中她仿佛梦见了什么,唇角一勾,轻轻缓缓地笑了。他看着看着,亦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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