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贞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兴许是太累了,或者是心痛了,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涨得发蒙。
她觉得自己似乎饥渴极了,吞了吞干涸的喉咙,轻轻地撩开身上的覆盖物,她颤巍着身子下床,想去找点水喝。扶着门框走出屋子,她才知道此刻是半夜,大约是子时,整个世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安静的很,却也诡异的很。
她小心的站在院子里,头顶是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再望望二老的房间,亦是一片漆黑,他们该是睡得正香吧,她如是想着,只是不知为何,心里空落的很,像是失了心一样的慌乱和不安。
走进厨房。颤颤歪歪的舀起一瓢清水,咕嘟咕嘟的喝起来,喝得太急,呛得满眼是泪,又不小心掉落了水瓢,洒落一地的冰凉。
她慌忙拾起地上的杂碎,生怕惹了熟睡的人不安生,于是又忍着饥饿小心翼翼的回去,躺下。一阵短暂的辗转,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她还没彻底醒来,就听见外面有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出来循声看去,顿时面色恍白,张口抬肩,几欲呼吸不得,扶着门框站定,她泪眼婆娑得看着一身刺眼的白衣打扮的沈玉弘,从头至尾的白色毛边大布衫,差不多快要盖到脚底,中间束着生麻带子,脚底一双糊着白布的短靴……
他正轻声细语的和前来帮忙的乡亲们讨论着什么,她只看到他的侧脸,心中便是一阵心痛如绞,她前一刻见他还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只是刹那的功夫,怎么像是换了个人?
他散乱着头发,有几根不时地在脸上荡来荡去,嘴旁的胡须像是雨后的春笋,一下子冒出地面,杂乱不堪。她心疼……她想哭,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沈玉弘转身看到恍如隔世的苏贞,挤出一丝笑容,来到她面前。
“你终于醒了……”似乎早就盼着这一刻。
“我睡了很久吗?”苏贞疑惑的轻声问道,她强迫自己清醒。
“没有很久,两天两夜……”他温柔的看着她,淡淡的说。
“哦……”苏贞没有想到自己睡了那么久,她有些责怪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睡得那么死。
“爹娘他们……”苏贞死死的盯着他披着孝的身子,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昨日入夜,就……”他强忍着眼里的涩滑,故作坚强。
“怎么不叫我!”苏贞这一句入耳,饱含着幽怨,恼怒,自责和无奈。
怪不得,那一夜夜她生生醒来,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恨死自己了,竟然没有机会给两位老人告别。她恨自己!
“是爹爹吩咐的,让你好好休息……他知道你累坏了,饶是要走了,就让你安安稳稳的睡……”沈玉弘轻声轻语,或是怕惹怒了面前疲惫的小人。
只是他不知道,她再没有力气去生气的。
“为何昨夜安静的紧?并未听得一点声音?”苏贞说出心里的疑惑,昨日入夜归去,按理说夜里早该乱作一团,请人帮忙打理后事,自然不会安静的出奇。
“是爹爹交代的,让你好生休息,天一亮再做打算……他是怕扰得你睡不好觉。”
苏贞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原以为泪水早已经熬干了,没想到他这么念着她,疼着她,让着她……就算是离开了,依旧为她着想……怕扰了她的清梦!呵呵……
“我想看看他们……”这一生低若蚊蝇,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喃,却被沈玉弘听得分毫不差,他遂领着孱弱的她往前厅走去。
天刚微亮,沈玉弘便安排了人去请族里的长辈。这时候整个沈家就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偌大的家宅冷清的令人窒息。
一路无语。
沈苏贞走进前厅,只见大厅的中央放着一口浇漆的巨大棺材,泛着黑亮的油光,冷的令人寒战,硬的让人不安。
她轻轻上前,纤细的手指扳着厚厚的棺盖,似乎想要撬开这个令人绝望的盒子,救出她的亲人。手指别的生疼,该死的棺盖却岿然不动。她一时气急,抱着一团冰冷无助的痛哭出声。
一旁的沈玉弘看得心疼,一把紧紧的抱住她,轻轻的扶拍,忍住眼角的湿润,这个时候他不能哭泣,更不能倒下,他要给她安慰,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待沈苏贞平静下来,沈玉弘疼惜的说:“给二老告个别吧,我相信你的声音他们能听的见。”
沈苏贞憔悴的看着哥哥,手里拿着纸钱机械的往火盆里放,若不是火苗舔到手指生疼,她此刻还在天外神游,漫无目的。
“爹……娘……,你们不要贞儿了吗?贞儿不想失去你们,你们走了,我该怎么办?呜呜呜……娘,我好害怕,我什么也没有了,我好害怕……”贞儿呜咽着低声诉说,她想挽留住他们,如果需要用条件交换,她甘愿折掉20年寿命,只要他们能醒过来。
一时间失去两个至亲,这样的打击有几个人能承受的住呢?且不说一介女流的沈苏贞,就是堂堂男儿,也承受不了这样噬骨的疼痛。
男儿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