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场里有一个女子营林班,这其实是元仁区林委党委为了树典型显政绩而特别授意我们场组建的。这个女子营林班自从1994年成立以来,就获得了元仁区林业系统的各种荣誉。在向上级推荐先进集体和个人时,这个班及其班长必然位居其中。
1996年,林业厅评选全省林业系统青年突击队,元仁区林委将这个营林班向林业厅做了推荐。林业厅要求区林委提交这个营林班的事迹汇报材料。场长接到区林委办公室的通知后,要求吕农在一周内拿出这个汇报材料。
吕农平时也积累了一些素材,他东拼西凑写好2000字左右的材料,经过场长及区林委办公室的修改送到了林业厅。几天后,区林委办公室打电话给场长说:“林业厅认为这份事迹汇报材料内容太空洞,事迹太平淡,要做比较大的充实。”
这样,材料被打回场里。吕农愁眉苦脸,搜肠刮肚又补充了一千字之后,将材料送到区林委办公室,经过修改又送往林业厅。没想到几天后又被打回场里,说一个女子营林班的经历不应该如此平淡,材料根本没有体现营林班的艰辛和奉献,没有体现作为女性的特色和艰辛,材料要全方位重新审视和构思,意思很明白,材料要推倒从来。
这下吕农没辄了,一筹莫展。吕农说:“这些女同胞们,事迹就是那样的平凡啊,早晨抗着锄头、背着刀上山,然后弯着腰做事情,晚上就回家了,还能有什么啊,哪个营林工人不是这样啊,有什么特别先进的事迹啊,有什么可感人的啊,没办法写,场长,你另请高明吧。”吕农向场长撂挑子,场长也没辄了,他说:“你吕农不写,我们场里还有谁会写这些官样文章啊?”
“能不能请区林委的办公室副主任庄力勤帮我们写啊?我们给他几百块钱作为酬谢嘛。”吕农向场长献计。
“这个我考虑过了,上次我在林委碰到他,你这个材料头一次被退回来的时候,我就问过他能不能帮我们写,他说这个营林班情况他不熟悉,还是我们场自己写比较合适,他可以帮我们在文字上和其他方面把把关。”场长说。
吕农无话了。场长又说:“吕农,不然这样,今天晚上开个会,大家讨论一下应该怎么写,或者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这个材料一定要重视,林委曾书记亲自主抓的典型,而且又是要往省里报的,草率不得。你通知一下所有在家的副场级领导,晚上7点半开个专门会议。”
会议上,大家用了很长的时间研究该如何写,都没有形成统一意见;最后有人说不要讨论如何写了,让吕农再写也很难为他,不如让小冼试试,小冼在报纸上发表了不少文章;也有人说小冼会写文学的东西,不一定能写官样文章;提议让我写的人又说小冼至少文笔不错,不试试怎么知道小冼会不会写。
场长拍板说让小冼试试。
当晚九点多,我就被吕农叫到场长办公室,场长说:“小冼啊,大家都反映你的文笔不错,我们场有这样一个人才不能浪费了,现在有个很艰巨的任务,不知道你能不能承担起来?”
我从场长的语气里感觉到任务的分量不轻,我还没有听到任务的具体内容就说“场长,我愿意接受场长下达的任务。”
场长将事情一说完,我心里暗喜,终于想到我了要让我出山了。我说:“可以,我愿意试试。”
“吕农,你把那些素材全部给小冼吧。”场长说。
吕农到办公室把所有素材给了我,他说:“哎呀,这个林业厅,给个突击队称号还要这么啰嗦,给就给了,还要写那么多事迹干什么啊?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事迹嘛,总不能让人瞎编嘛。这种材料有些文学性,我不擅长,你刚好可以试试。”
这种材料不仅要有写公文的能力,要有一定的政治素质和政治敏锐性,还要有点文学基础,写的东西不仅要有一定的文采,能够感人,还要有那么一点想象力,这些正是我相对吕农的强项。
这个营林班正是我们营林股管理的,她们所在的工区也正是我包的工区,所以我很熟悉她们,她们的艰苦我是感同身受的。
有一次酷夏中午一点多,我到女子营林班正在挖穴的山场查看,我站在光秃秃的山上,感觉到烈日就像火炉一样,一陈热风迎面扑来,我感觉好像要窒息似的,差一点没晕过去,我草草看了看就退回山下。
而她们仍在汗流浃背地顶着烈日干着,就这一次我就深深体会了她们的不容易。虽然我们营林股的工作人员也辛苦,在山上摸爬滚打是经常的,但我们没有具体的硬性任务,我们即使在山上也不用头顶烈日,我们可以暂时躲在树荫下,而她们则要赶进度,靠苦力吃饭。
女子营林班6人,4位妇女,2个女孩,最大的39岁,最小的23岁,班长严仁秀很瘦小,但却很能干,特能吃苦,6个人都满面风霜,面色黝黑,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大5岁以上。
为了写好这个事迹材料,让人感动,就必须把工作背后的故事挖掘出来,把事业工作和家庭生活之间的矛盾写出来,把女人的不容易凸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