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众人舞剑操时都心不在焉,吃早饭时也都味同嚼蜡,云霄山上每个角落都在谈论昨天金光寺送来的那封信。
言多必乱,代理的代理掌门仓子时不得不狠狠抽了十几个人的屁股才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可她自己也是忧心忡忡,一团乱麻。
昨天那封信上写道方成舟等三人采药时被袭,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冯成峰重伤濒死,方成舟和自己的弟子陈成新也只是稍好一点点。
她当然想一起去金光寺,可是钟子鸣说山中不可无人主持大局,五弟宋子夏年纪尚轻,大哥沙子木思徒心切,恨不得插翅飞去,他自己则必须代表云霄派去处理一应事务,相比之下,陈成新的伤势比方成舟稍好,所以她只得留守山中。
宋子夏一家走来,宋小菜小跑着扑进仓子时的怀里,摸着老妇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二姨别难过,成新哥哥他们一定没事的,小菜说的,一定没错······二姨你别哭,别哭,小菜都不哭······”
仓子时怀抱幼女,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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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过了四天,山中的大小道士们总算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的宫师叔祖要回山了,上午在建业城歇脚,下午就能上山!
这消息好比一阵凉风,既吹散乌云又吹去闷热。少男少女们都眉开眼笑,仓子时和宋子夏夫妇也展开了多日紧锁的眉头。
掌门师父邱元才不在,代理掌门钟子鸣下山,现在师叔宫左江终于回山了,他们好比看到定海神针入海,犹如吃了定心药丸落肚。
不仅能见到久违的宫师叔祖,还能一睹传说中的止圆大师尊荣,这些修行界的年轻人们怎能不兴奋。
不要说书楼中广场上扫地洒水的分外勤快,就连一年难得打扫一次自己寝室的懒虫们都开始晒席子洗铺盖,像模像样的干起了大扫除。
偶像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关于宫左江的情况雨辰自然了解的清清楚楚,但老爹说到止圆和尚时却语焉不详。
雨辰想找好色和尚了解一下这位传说中的现世佛宗第二人,却被这个好色的光头以“自己夸自己师父太不好意思”的借口拒绝,然后小色狼一转身屁颠屁颠的找妹子口绽莲花去了。
赵成熙等三人不见踪影,找来找去,雨辰看到了嫌藏书楼里灰尘太多而躺在背阴处纳凉的老黄。
“止圆那小子啊······”老黄习惯性的抠了抠黄黄的门牙,开始潜入记忆的长河里寻找有关这个名字的资料。
雨辰不知道老黄的记忆长河有多长多深,不过相比较对方不管称呼谁都要在后面加个“小子”或“丫头”的派头,自己的记忆大概只能算是一条浅浅小水沟。
“止圆那小子是大圆那小子的徒弟。”老黄双目微闭,如梦呓般的声音响起:“大圆那一辈四个小家伙,‘性空圆明’,是佛宗传进入中原后的第二代弟子,不过第一代弟子不显,所以也有很多人以为他们是第一代弟子,倒让那些光头占了辈分上的便宜。”
“那帮和尚刚入中原时没地方住,还在这云霄山上待过一段时间,与咱们云霄派也算有点烟火情,后来大性,大空俩小子去凉州那边搞了个自然寺,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大圆和大明务实些,跑到长安和洛阳两座城的中间,硬是靠化斋化出个法源寺来。现在世间都是这么传的,要我说,这两座寺庙其实是他们的师父那一辈建的,这几个臭小子去当个便宜主持罢了。”
“要说这些光头为了传教还真是动了不少心思。比如这云霄山就是麦田道人随便看了一眼相中的,但那法源寺和自然寺的地面可是耗费了佛宗一百零八位天算师算出来的风水宝地,据说是占了龙头和龙尾,我是不信的,真要这样,上书房的那几个书呆子早卷袖子去拆了。”
“不管是不是龙头龙尾,反正法源寺一下就香火鼎盛,要说躺着来钱最快的,除了洛阳城里的皇帝,就数法源寺里的光头了。咱们这儿倒也还行,不过这事轮不到我老黄操心。”
“后来有一天大圆那小子带着个小孩上云霄山来玩,穿的可就跟以前过穷日子时不一样了,金线银线缝的锦缎袈裟,上面挂满了宝石玛瑙,闪瞎了一山的狗眼,人倒是还客气,站在我面前还跟孙子似的。”
“那个带来的小孩就是止圆。要说这娃娃也真邪性,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就那么歪着头看着你,我当时看到他就想到一句话:不会叫的狗才咬人。结果还真让我给说中了。”
“这娃娃天资极佳,过目不忘,十二岁看完了法源寺所有的佛经,境界通明,然后开始四处云游,听说杀过马贼,也做过马贼,要过饭,也为一口吃食杀过人,曾经白天从别人胯下钻过,晚上就去将那家人杀了个干净,劫过官粮,然后全部舍给饥民,去西林神国做过祭司,到东海国的七星阁做过守阁人。”
“后来回到法源寺,又不知为什么与他师父闹翻,从此离开法源寺,蓄起了头发,却始终没有还俗。这小子一辈子干了不知道多少事,但就是没有好好做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