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空气稀薄,暗淡的光线模糊不清,蒋舒芳竭力将身子缩在角落里,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九清冷的眸子看向她,翕了翕嘴唇,道:“刚才可吓到你了?”
蒋舒芳抬头,眼底的淡漠和不安尽数落入夜九眼中。
“臣妾……臣妾无碍。”
“你过来朕身边坐。”夜九眸色深沉。
蒋舒芳闻言未动,她从不觉得她和夜九亲近到了能坐在一起的地步。
夜九的眼底凝聚了一片幽深,寸寸化冰,却没再开口强硬地让她过来。
外头车夫的技术极好,马车在街市中稳稳当当地穿行,只余耳畔传来的熙攘嘈杂声。
蒋舒芳伸手捋了捋额边掉落的一缕碎发,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想说的话在喉咙里绕了许多圈,最终还是尽数咽下了。
她是夜九的皇后,也是整个夜国的皇后,她并不该和他计较那些不切实际的情情爱爱,凡事若说透了,反而没意思了。
是的,很没意思。
夜九见她独自低头想着什么,时而忧愁,时而弯眉,浅吟的笑声既轻且淡,虽细微但欢愉,夜九听见了。
她在想什么,如此开心?
夜九拧眉,一丝不大愉悦的心绪陡然升起,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一贯是他不喜欢的。
“蒋氏!”
他沉声一喝,袖边的大掌紧了紧,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皇后这般模样。
外头正陪着车夫说笑的小荀子蓦地身子一僵,暗道皇上和娘娘又吵架了?可千万别啊,主子们回回吵架,受罪的可都在他们这些奴才啊。
夜九气极时会叫蒋舒芳“皇后”,会怒斥她谨记自己的身份,现下莫名其妙地突然唤她“蒋氏”却是头一遭。
蒋舒芳并不知道夜九心中怒火妒火中烧,只是看见夜九那双寒凉喷火的眸子时生出了几分怯意,便垂下眼睫,抿唇轻声应道:“臣妾在。”
她这浑然不在意的态度反而更加激起了夜九眼底更深的怒火。
他双眸紧盯着蒋舒芳神情浅淡的脸。
他不喜欢蒋舒芳这般无所谓不在意的模样。
他喜欢苏浅浅那样儿的,整日嘻嘻哈哈,无忧无虑。
“你......”夜九心中夜九积累了许多骂人的话,偏一开口时看见她那张清雅绝美的面庞时脑海一空,什么火气都消弭了。
蒋御史的发妻去得早,把蒋舒芳从小养得跟眼珠子似的,千宠万疼,可到底是个爷们,不会教女儿闺房之间的本事。
夜九心中顿时又有一万团怒火烧了起来。
怎么苏浅浅那厮也是母亲早逝,却情商开窍的那么早,蒋舒芳却还是个榆木脑袋!
小荀子正贴着车帘偷听里面的动静,却又没声儿了,并没有吵起来的迹象。马车驶出闹市,再穿过两条街就是皇宫了,小荀子脸上得志一笑,等把这车里的两位大佛送回了宫,他又可以找个地方去偷偷吃酒了。
正在此时,斜刺里射出来一支闪着凛凛寒光的箭镞。
车夫正挥着鞭子赶马,那箭镞刺断鞭子直直插进车夫的胸膛,车夫被那击退的力道卷下了马车,奄奄一息滚到了路边。
“护驾!”
“护驾!”
小荀子大喊。
可今日去淳于侯府参加婚宴时本就没带几个侍卫,眼下从街摊上拔剑杀来的人却足足有二三十人,小荀子眼眶一红,上前抓紧了差点受惊的马的辔头,回头向车里喊道:“皇上快跑,有刺客!”
车内的夜九神色依旧,满眼满脸无一诧异之色,这回轮到蒋舒芳哑口无言了,“你......”
不及蒋舒芳再磨磨蹭蹭地问话,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刺客已经跳上马车,小荀子和他贴身搏斗之时,那人飞快的举剑朝车里捅。
“小心!”蒋舒芳的动作已比理智更先一步挡在夜九身前。
夜九眸色一暗,拉回蒋舒芳的身子,抬脚踩住那柄长柄,借力飞出马车。蒋舒芳周遭的视线陡然一亮,外头明晃晃的阳光刺得她的眼睛生疼,当看清楚她和夜九所处的场面之后,更是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差点背过气去。
二十几个麻衣刺客举剑向他们冲过来,只是不知为何街道上没有行人,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只有那些刺客和他们手中的刀剑。
照理说,帝都乃天子脚下,刺客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行刺,而街上也不该连一个巡逻的京畿军都看不见。
“皇上......”
蒋舒芳双腿发软,尖利的指甲死掐掌心企图让自己清醒些,她转头看向夜九。他略显青稚的眉眼染上几分肃冷冰寒,这一刻才像极了杀伐果断的帝王。同蒋舒芳幼时见过的先帝的面容有七分相似。
夜九忽然问道:“你怕么?”
“当然怕.......”
蒋舒芳抓紧了小腹间的衣料,见夜九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还嘴角轻扬微笑着,哑着嗓子骂他:“你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