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李满囤出了门, 王氏关好院门又去柴房拿了几根干柴补进炕洞后方才进了屋。
先去东房瞧了瞧红枣, 王氏见她睡得正香也不惊动,自轻手轻脚地出来带上了房门。
天光还早,且又不必准备午饭,王氏便就端出针线匾子来开始缝衣裳。
外衣可以买, 内衣还是得自己做。
自知道城里铺子涨价的事后, 王氏也是暗悔。她悔自己没能提醒男人早些进城买房导致自家现今买房要多花许多钱。
故这些天王氏没事就在家寻思何处能省下钱来填补这买房多花的窟窿。
于是王氏再不舍得拿家里的颜色布来做内衣。前两天王氏乘李满囤再次进城找中人问询买房事宜的时候让他买了两匹本色细棉布——果真每匹便宜了有三百钱。
一想到自己随便一个主意就为家节省了六百文, 王氏悔恨了几天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
果然, 王氏边穿针边想:“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男人心粗,有时事情一多就顾及不来,往后她倒是得替男人多想着才是。
听到红枣开门的动静,王氏丢下了手里的活计起身出房。
现堂屋南面两个墙角, 一个摆着脸盆架, 另一个摆着黄泥炉子。黄泥炉子里烧着庄里冬节前送来的炭,上面则架着一个小巧的铜茶吊子。
看到红枣掂着脚尖从脸盆架上往下端铜脸盆,王氏赶紧道:“红枣, 放着,娘来。”
唉, 红枣心叹一口气, 无奈的放下了手。一个铜脸盆而已,就是她真的失手给砸地上也不会似前世的搪瓷脸盆一般掉瓷,偏她娘爱惜得和眼珠子一样, 端都不给她端一下。
不过等转过脸来, 红枣已是双眼含笑, 甜叫道:“娘!”
“嗳,”王氏答应着拿下脸盆架上的铜面盆放到椅子上,然后打开门去前廊下拿晾着的擦面巾,嘴里还不忘嘱咐:“红枣,你刚起床可不能受风,乖,站门后去!”
顺手从廊下围着稻草贴着炕墙放的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王氏方回了屋。红枣赶紧地跟在她娘身后关上了堂屋门。
将擦脸巾和水丢倒进面盆,王氏提铜茶吊子兑了热水,然后方唤红枣洗脸。
脸盆架、黄泥炉、铜盆、铜茶吊子,都是这几天李满囤进城搬回来的。
自从知道城里铺子涨价后李满囤得闲就进城打探消息—错过了低价铺子,李满囤可不想再错过低价宅子。
随着进城次数的增多李满囤渐渐留意到了先前许多年他都没留意到的城里人家和庄户生活的不同。
比如城里人家,起码北城街面上的人家的日常烧煮都用炉子而不是灶。基本上李满囤每次早起进城都能在北街两边见到许多弓着腰挥扇子燃炉子的女人。
虽然男女有别,李满囤不好盯着人家女人多看。但女人中总有那人笨手脚慢老是燃不起炉子或者虽燃起了炉子却因多费了木柴而挨婆婆责骂的小媳妇。故早起在青烟缭绕的北街留心地走了两趟的李满囤便就知道了烧炉子也是门学问。
既然,李满囤想,他家将来要进城住,那倒是让王氏早点学会生炉子为好。不然一家子人进城却吃不上饭,算咋回事?
何况他家现就有炭。
李满囤打听着去杂货铺买了炉子,然后又从店伙计处知晓炉子一烧就是一天,故除了烧三顿饭之外,其余时间都可捂热水。捂热水得要茶吊子,其中有钱的人家用铜茶吊子,没钱的人家用锡茶吊子。
李满囤老爷能是没钱人吗?于是,红枣家就多了一个烧水的铜茶吊子,接着,理所当然的便有了茶捂子、饭捂子、铜脸盆、脸盆架以及一个黑瓷夜壶。
王氏虽然心疼钱,但也知道男人思虑得在理——她可不想进城后因为不会生炉子而为新邻们看轻。她夫妻两实在吃够了为人所看轻的苦头。
忍住心疼,王氏开始学习使唤这些新家什。
新家什里夜壶是李满囤专用的。王氏要做的只是每天早起倒马桶时帮着也洗刷一下。
明明家家都有马桶,王氏一点也不理解城里男人为啥还要额外花300钱给自己买个黑乎乎的而且一碰就会碎的瓷夜壶干啥?这300钱省下来存着不是更好?
这城里的风俗啊,还真是奇怪!
勤劳的王氏吐糟夜壶真的只是觉得费钱,而不是因为要多刷一个男用马桶的麻烦。
本以为最难的生炉子于王氏一点也不难。她家有的是刨花和木柴头,而她又烧惯了火,所以她不过经李满囤讲解了一回便就摸索着生好了炉子。
偏她还有个伶俐闺女红枣。红枣嫌弃生炉子时烟大熏人且心疼她娘有孕在身还得为个炉子弓腰半天,故为了快速生好炉子,她给炉子里堆的木柴头沾了灯油。这样引火用的刨花一经点燃,木柴头就能极快地生出大火把炭给烧红。
对于红枣的败家行径,王氏是一半心疼一半安慰,李满囤则想得颇开。他告诉王氏道:“红枣做得对。”
“现今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