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王献之便愣住了。
那个跌跌撞撞的背影,那一袭宽大白色衣袍掩不住的纤瘦。怎么这般熟悉……
“云低……”尚未及思索,一句呢喃就脱口而去。
云低僵立当场,不知该进还是退。
王献之从坐榻上站起来,趿拉了木屐,踢踢踏踏的走过来。那脚步分明有些迟疑,但又毫不犹豫的走了过来……
木屐敲击地板的声音让云低一晃神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那个雪夜。他将自己从松林中的大雪中救回去。醒来时,也是这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朝自己走来,将自己从那场幻觉中叫醒……
他同她之间的回忆并不太多,可她记得清晰。
那脚步声已经走至身后,云低握了握藏在衣袖中的手,稳了心神,静静的转过身来。
她想,相见是相见的缘分,不见是不见的缘分,终归都是命数,何必太偏执。
王献之瞧着转过身的云低,还是那副清淡的眉眼,还是那样秀致的脸庞,还是那样一副倔强不服输的神气。
他张了张口,却只一句:云低。就再也不知该说什么……
云低笑了笑,歪着头问他:“你都不问问我大婚如何了?还说要来祝贺的……”
王献之眸光一黯,开口问:“你大婚了?”
云低垂下头去,道:“没有,我逃了。”
王献之容色一松,面上终是见了淡淡的笑意,“为何逃了?”
云低抬头凝视住王献之,正色缓然道:“子敬,我不顾承诺,丢下桓伊,千里而来,只为问你一句,究竟何人是你的思存?”
王献之默然回视着她,半晌,方才静静的开口:“云低,你看过那副画了,却还不明白么?”
“我只怕自己是想错了。子敬,我问你,谁人是你的思存?”
王献之轻声颂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那画上的女郎,才是子敬的思存。我千里奔豫州而去,正是要告诉她这句话。却不料……”
只这一句,云低蓦然觉得眼眶有些微热。
这么多年,自小到大,除却已故的苑碧,再没有旁的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再没有,这样的肯定。
她习惯了被忽略,被轻视,被抛弃,不代表她不渴望被看见。
原来,她是这般的渴望爱。
云低哽咽不成声。一贯清冷的音线带了继续委屈,“那怎么你的如夫人却说,你嫌弃我出身卑微,行为不端……”
王献之叹息一声,展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云低,依你之见,子敬是会说出那般话的人么。便是对旁人,也不会,且况是对自己喜爱之人……”
他一语出,云低心中那仅余的一丝计较再不复存。
这样的拥抱,这样的温情,这样一个自己喜爱的郎君,说出喜爱自己的话语。
她从来不敢奢望,便是在梦中也不敢奢望。
她抖着声音又问:“子敬,谁人是你的思存?”
王献之答:“云低,你是我思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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