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站在酒窖门外,方才,在失去了与韩红药杯中之酒的感应后,林芷想都未想,便一路狂奔来到酒窖。
然而,当她此刻到了酒窖门前,林芷,却犹豫了……
也许,这只是个例外……
也许,是韩红药杯中的酒掺了别的什么……
也许,只是自己刚从虎头山回来,还没休息好的缘故……
也许,她应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或许等到明天醒来,就会发现,她与酒之间的感应,会再度出现。
对,一定是这样的。林芷转身离开酒窖,然而,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她无法这样欺骗自己!
所有的理由,都在诉说着她有多么害怕!
林芷回身望着酒窖,此时,月不知何时已隐匿在云层之中,唯有酒窖门上的两盏大红灯笼熠熠生辉,照的那匾额上的“酒”字,异常夺目。
“福子,我进酒窖看看。”逃避终不是办法,林芷来到酒窖,向正在迷糊着的小厮福子打了声招呼。
福子守在酒窖的门外,正是困得前仰后合,靠在门边偷偷打盹,隐约中看见有人过来,他饧着眼,迷迷瞪瞪的似乎听到林芷在对自己说话,嗯的一声便又睡了过去。
林芷叹了口气,虎头山之事韩府亦是元气大伤,如今韩红药信得过的那些酒师,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密林中服了毒药,虽然回府后为葛老所医,但仍需静养数日。
如此,酒窖这般重地,才会单留了一个福子值夜。
林芷绕过福子,她决定从明日起,自己亲自来酒窖守夜。
然而,越是向着酒窖内走去,林芷的心,就越发不安……
那些陈设在长廊两侧的酒,仿佛进入了沉睡。
它们对于林芷的到来,不再发出回应,仿佛在林芷离开的这段时间内,那些酒,已将林芷遗忘。
为何会是这样……
林芷加快脚步,她迫切的想要看到酒窖内那些新酿的韩酒,那是她亲手所酿。
它们,必然认得她!
当林芷推开那扇厚重的铁门,那些褐色的酒瓮呈现在她的眼前。这一刻,林芷有了家的感觉。
她轻声道:“我回来了。”
然而……
那些酒瓮一如长廊内的酒,一如韩红药手中的酒,一如这世上任何一坛与林芷无关的酒那般,它们沉默不语,它们与林芷失去了感应。
林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对着那一坛又一坛的酒,细细碎语,林芷不记得她是怎么来到了那坛酒圣所酿的酡颜酒前,虔诚忏愧,林芷只记得,那些酒,同她“形同陌路”。
自小与酒为伴的林芷,在这一刻,她失去了最亲密的伙伴。
林芷坐在酒窖的角落,她望着那些酒,形单影只。
天,亮了。
“那丫头在酒窖呆了一夜?”韩红药立在酒窖入口处,看着前来禀报的福子。
福子昨日昏昏沉沉的同林芷搭了腔,随即又朦胧睡去。但他梦里总是听到酒窖传来女子的哭声,于是,天没亮便惊醒了。
“小的到里面一看,芷儿姑娘竟是在酒窖里睡熟了。小的想着大小姐近日操劳,也就没敢前去禀告您。”
福子心中咋舌,这芷儿姑娘当真是个酒痴,别的酒师从虎头山回来,不死也都脱层皮,全都依照葛老的嘱咐安心静养。
唯有她,一个女孩儿家的,却心系酒窖,这会儿居然还睡在了酒窖里。
这韩府,恐怕只有大小姐能够如此了。
韩红药面色如常,听完福子所说,只是淡淡道,“行了,让她在这儿睡吧。”
她说罢,竟是转身离开了酒窖。
只剩下发呆的福子。
这,这大小姐也没说,要是待会儿来上工的酒师们,还让进窖吗?
进了,就会吵醒芷儿姑娘。
不进,这,这又算是什么事儿呢!
林芷昨夜在酒窖中,竟是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然而,同以往守在酒坛旁边那种安然入睡不同,林芷梦见那些酒,皆变为赤红之色,它们怒气冲冲质问着林芷,为何强行将韩酒改头换面,失了酒之本意!
在梦里,她语无伦次,重复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一种酒愿意完全被取代,没有一个人想要完全变成他人的模样。
这无关平庸,只是,不甘心。
林芷梦的纠结,醒来后,却是怅惘。
或许,自己失去了这个异能,也是那些酒对自己的惩罚吧。
她的头,越发的疼痛。如今从虎头山归来,该想想,怎样才能让自己活下去了。
林芷扶着墙壁站起,再次深深望了眼这酒窖中的数坛韩酒,“等我回来。”
她这样说道。
再次回到这沙镇,回到这阳城,林芷觉得,这天空,都要比虎头山的蓝上许多。
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她居然找到了花明如所在的戏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