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谁比谁更加不幸。
这韩府就像深不可测的漩涡,玲儿,春子,小豆子,巧儿,那些进了府连姓氏都没有的人,一个个都被吸了进去,永不得超生。
“我,林芷,绝不会如此。”她对自己这样说。
翌日,晴。
没有张灯结彩,也不见宾客盈门,然而,韩府的二少爷——韩宝宝,却是真的娶了巧儿。
而韩二夫人,据说从昨日昏过去后,就再没醒来,因此,在这个“大喜之日”,她的缺席,使新郎官韩宝宝的身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倒是巧儿,因之前韩老夫人早有授意将她爹娘接来。如今,她来自乡下的老子娘战战兢兢的坐在韩府厅中,诚惶诚恐的望着未来夫婿,时不时偷着对望一眼,仿佛仍是难以置信。
“巧儿,”林芷站在巧儿的身后,当她救了巧儿,又将巧儿藏在韩红药之处时,林芷从未料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但是,看着盛装之下的巧儿,林芷仍忍不住问上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尽管,她清楚的知道,这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大小姐说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菱花镜前,巧儿染上口脂,那红唇艳的几乎能滴下血来。
“芷儿,别担心,我欢喜的很。”巧儿向着镜中的林芷笑了笑,“你瞧,这是老夫人赏的金簪,多好,多贵气啊……”
金簪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彩,林芷被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侧过脸去,“巧儿,你不后悔便好。”
多年后,当林芷回想起这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她与巧儿在镜前的这番对话,她很想回到这一日,轻声问上一句:“巧儿,你后悔吗?”
后悔,与不后悔,往往都由不得每个人去做选择。
至少,此时此刻,韩二夫人是后悔的。
她其实早就醒了,可是醒了,又能怎样呢?
自己的宝贝儿子,就这样成了那贱婢的夫婿,韩沙两府的联姻,怕是也成了镜花水月。
而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韩红药。
少了沙府的扶持,韩宝宝将来继承“韩酒”之事,便尚未可知了……
一想到那日在厅上,韩红药母女的神情,韩二夫人就寝食难安。她想,自己就是这么死了,都难咽下这口气。
她们是早就谋划好的,处心积虑的要让她的宝宝变成韩府的笑柄。
“夫人,您醒了!”身旁有人轻声唤道。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记得自己?
韩二夫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容颜俏丽的丫头,碎步走来。
是沁蕊。
韩二夫人叹了口气,就算是这沁蕊,也要比巧儿那贱婢顺眼的多。
不过,说到底这些丫鬟里就没有一个好的。都是费尽心思要勾着主子爷的狐狸精。
是她大意了。在韩府这些年养尊处优,将胡同里谋生的那一套“本事”,全抛诸脑后。等到东窗事发,她才发现,自己这些年活得和等死的猪一样,如今任人宰割,也是她小金花该着了。
“沁蕊,这是几时了?”韩二夫人看天色将暮,有气无力的半躺在榻上说道。
“回二夫人,酉时过了。”沁蕊端过一碗粥,“沁蕊让小厨房熬了莲子粥,最是清心凝神,您多少用点。”
“扶我起来。”韩二夫人叹道。酉时,她的宝宝……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瞧见沁蕊也是眼圈泛红,仿佛刚刚哭过。
“你哭什么?”韩二夫人强撑着喝了一口沁蕊送上来的粥,恍着眼问道。
沁蕊背过脸去,话音儿里却带了哭腔:“沁蕊是为二夫人不平!少爷那么好的人……”
不平?
韩二夫人心中一声冷笑。
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她面上仍是凄凄,叹了口气道,“傻丫头,你有这份儿心就是好的。”
“夫人就任由那巧儿留在少爷身边?”沁蕊吹了吹粥,喂到韩二夫人嘴边,又是凑近了问道。
“不然呢?”韩二夫人呷下一口粥,“好孩子,我素日里瞧着你,竟是比那巧儿好了十分,可谁成想,你却偏生没这福气。”
她阖目道,“罢了,粥放哪儿吧,我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
沁蕊欲言又止的称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韩二夫人兀自闭目养神,她得好好想想,她小金花这哑巴亏,断不能白吃了!
次日,早。
晨光细碎,点点映在铺着青石板的路上。
韩宝宝先是站在院子,向韩二夫人的屋内望了望,又回头一招手,朝着身后的巧儿小声道:“记得我嘱咐你的话吧?”
巧儿低头跟上,“记得,二少爷。”
“什么二少爷,要叫老爷,老爷!”韩宝宝说着,自己却是缩脖一乐。
虽然这新郎官当的糊里糊涂,不过,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